身兼三职日子林泰来因为殴打女直人使团,被罚了一个「住俸半年」。他还挺不服气的,又写了本子回奏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今见受册封女直人之发式,九成剃去又不全秃,脑后结辫似铜钱而鼠尾,丑陋不雅,不合孝道。祈请令其蓄发,显我中原之教化,彰我大明之圣德。」万历皇帝御批:「真是闲着了,仔细去上衙!」于是林泰来只好去上班了,他先去了翰林院。这边办事简便痛快,林泰来去了就恢复修撰官职。翰林掌院陈学士对林泰来嘱咐说:「吏部执掌铨政,实乃最为紧要之衙门,你切不可轻忽,须当用心理事。礼部掌文教风俗,你在礼部主掌外事,接待万邦,事关我大明国威,亦不可等闲对待,也要尽心尽力」林泰来一开始还没什麽感觉,但是越听越不对头。你陈于陛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却在这里仔仔细细丶反反覆覆的嘱咐他林泰来在吏部和礼部认真工作。这是几个意思?没事少来翰林院?复职还要靠对方签字,林泰来也不好顶撞,忍耐了半天听完。从陈学士公房里出来,外面新人庶吉士的早课早就结束了。林泰来本想着,复职后第一时间给给新人庶吉士们讲几句话,结果都赶不上热乎的。对此林泰来显然十分不甘心,感觉像是丢了一张大面额银票。在林泰来的心目中,在翰林院这种清闲又清贵的地方上班,工作内容约等于刷存在感。刷不到存在感,不涨声望,来翰林院干什麽?练大枪吗?想到这里,林泰来没有回状元厅,溜达着去了后院柯亭。既然没刷到新人,就找老人刷一刷。果不其然,有十几个翰林正坐在这里聚讲学问。林泰来低调的凑过去,悄悄的先听了几句。今天这帮翰林居然是在讨论文学,这让林泰来顿时大喜过望!如果是经义之类的,林泰来扭头就走,但要是文学或者史学,那就可以单方面交流几百句。「咳!咳!咳!」林泰来用力的发出声音,将别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有个头花花白的老翰林不满的说:「有如此多前辈在此,你抢什麽话?」林泰来拍了拍胸前的五品补子,理直气壮的怼回去说:「作为为数不多的正五品及以上级别翰林,又身兼新文盟第一副盟主,就是开全国文坛大会也是我先发言!」一堆从五品正六品翰林:「」几个际遇不佳的老翰林气得内伤,打又打不过,直接闭上嘴不说话了。把话筒抢到手,林泰来就不继续挤兑老前辈了,免得坏了自己尊老爱幼的名声。然后开始发表关于文学工作的讲话:「文学领域所含方面极多,今天就先讲讲近百五十年来文坛主导权的变化。百五十年到百年前,文坛主导权在馆阁,往往馆阁领袖即是文坛领袖,代表人物有大学士杨士奇丶李东阳等。其后随着复古前后七子的兴起,文坛主导权逐渐下沉,由馆阁下沉到了郎署。文坛盟主李梦阳丶李攀龙丶王世贞等人虽然是官员,但都不是秉政大臣。而从近年开始,文坛主导权还会继续下沉,文人彼此联盟结社的大时代即将来临,文坛主导权将落入各种党社手中!」林泰来一边讲着一边看日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大手一挥说:「我还有其他两个衙门要去,今天就先讲到这里!若诸君感觉有所裨益,也不必谢我!提携后进这种事,是我这个文坛第一副盟主应该做的!」还真有翰林发自内心的感慨说:「听九元所讲,当真受教良多,其中之深意,委实震耳发聩!」林泰来:「???」真是莫名其妙,自己讲的东西有这麽好吗?有什麽深意吗?不过像自己这样的明星人物,有几个脑残粉也是很合理的吧?刷完今日份的存在感,林泰来就脚步匆匆,毫不留恋的离开了翰林院。随后,一份关于未来政治形势的判断,从翰林院流传到各衙门。有位不透露姓名的九元翰林在翰林院内部会议上,假借文坛为名,极其隐喻的分析并指出——近年政治中心不断下沉,具体表现为以中低层官员为骨干的党社大量出现,而未来政坛将是党社的时代。离开翰林院的林泰来转了个两个弯,先来到了礼部。不知道为什麽,自从进了大门,所遇到的官员表情都不太好。虽然是敢怒不敢言,但怒目而视还是有的。林泰来没有在意,毕竟礼部也是清流云集的地方,很多人看自己不顺眼很正常。进了主客司院内,便见到了新来的员外郎锺化民。虽然作为郎中,林泰来不喜欢再配置员外郎,但朝廷制度如此,林泰来也拒绝不了。在他被发配充军的时间里,主客司总需要一个郎官坐镇。两个主事陈允坚和沈珫也都在,都是同榜同乡的真正亲信。恰好现在也没有事务,于是配置齐备的主客司四名官员坐在主厅中,喝茶闲聊。林泰来指着锺化民,对陈允坚和沈珫问道:「在我西狩西直门丶北狩张家口塞外期间,咱们这新来的员外郎表现如何?有没有坏咱们的规矩?」锺化民:「」有这麽当着本人面问的吗?就算想问,不能私底下去问吗?林泰来又转头对锺化民说:「抱歉,我这人比较耿直,说话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去。」陈允坚主事连忙安抚锺化民员外郎,「别在意,九元君这样问是好事,如果是几十条大汉围着你问,那才是糟糕。」另一个主事沈珫则对林泰来答道:「表现尚可,可以留用。」锺化民:「」自己应该高兴吗?林泰来「哈哈」一笑,闲聊开始进入吹逼阶段。锺员外郎对林泰来作风缺乏直接了解,提醒了一声,「复职回来后,按规矩该去拜会一下尚书。」林泰来嚷嚷说:「这老于啥事也办不了,说话也不好使,拜会他作甚?」说完感觉真可惜,如果手里有只烟,搭配这句话就更社会了。说的有点口乾,想喊杂役去泡热茶,刚抬起头,却见礼部尚书于慎行黑着脸,站在屋门外
林泰来一个弹射起步,迎上去说:「老于尚书!大宗伯!你怎麽来下官这里了?若有事让下官过去就行!」于尚书脸色更黑了,阴阳怪气的说:「不敢劳驾你过来拜会,本部就只好主动拜会林大人了。」林泰来招呼着:「请上座!上好茶!」于尚书真是有事,「因为你殴打建州女直使团的事情,朝廷多给了八百两抚赏银!内库不肯出钱,说使团是在礼部被礼部官员打的,让礼部把这八百两出了!礼部为迅速筹集银子,就通过教坊司,在各乐户行院摊派款项。」「哦。」林泰来无动于衷的听着。难怪部里的官员都对自己怒目而视,原来自己把礼部的福利小金库干亏空了。不过这是公家的开销,跟自己有什麽关系?在这时代,教坊司向来就是礼部小金库的最大来源。而表面光鲜的礼部,也是娱乐行业的最大保护伞。有的时候,礼部官吏会亲自去各胡同巡逻坐镇。教坊司接了勋贵家的大活后,生怕遇上蛮横人物白辛苦,还要请礼部官员随同保驾护航。所以礼部需要钱了就向教坊司索要,这不很合理很正常吗?于尚书语重心长的说:「这八百两摊派是临时强行加派,胡同行院那边怨气很大啊。所以教坊司为了安抚各家,便向本部提出一个要求。让震古烁今的九元真仙兼天下文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