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碧水……
小桥、大地……
那边有一只飞鸟……
这边有一条越起的鱼……
分明是最平常的景物,他却看得格外认真,甚至隐隐忘了周身的事物。
“你为何执迷于束水风光?”
以至于薛界的声音倏而提上时,他本就不够清醒的脑子更加松垮了几分,闻言理所当然地便开了口。
“当然执着了啊,以后可就见不到了……”
他说罢,骤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形明显僵硬一瞬,继而补救道:“噢……我是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马车出远门——草民身低位贱,一辈子保不齐就出这么一趟,当然要好好欣赏才是了。”
阴影处的指骨又在细微地按动。
薛界将这些情景全部映入眼中,听到那句“以后见不到”时,无端感受到几分扎耳。
他盯着人,半晌唇角才勾起一抹嗤笑。
“从断崖崖底,到浮妄楼……《明妃曲》、束水、边疆……”他一字一顿地列举道:“所有的巧合碰撞出来——公子到最后,还要编出多少拙劣的谎话给我听呢?”
云罕稍稍怔愣,旋即恢复如常,望着车外模糊旖旎的风光,只淡淡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说话,却感受到后脖颈处的温热。
薛界的手像一只危险但让人甘之如饴的温室,让云罕将脆弱的脖颈完完全全地交之于他。
“你从一开始,就故意为之,将我和殿下将军骗入浮妄楼,目的就是为了把你带出去……你把所有的一切,都计算地刚刚好——可在你听到燊郦出兵时,眼底有惊讶。”
“说明,它跳出了你的预想。”
薛界慢慢将地手圈上了他的脖颈。
云罕太瘦了,他单手,竟险些就包裹住了对方的整个脖颈。
“嗯……然后呢?”
观望远方的人终于开口,隐隐带了些轻佻和兴趣。
“你很早就已经知道多尔会死——换句话说,你知道燊郦早就将他列为废棋,他最后的用处,就是成为出兵冠冕堂皇的理由。”薛界沉哑的嗓音继续说,“从浮妄楼到边关,牵引着我们一步步发现端倪的人,就是你。”
“哈哈…”云罕的肩忽然颤抖了一下,口中溢出两声笑,转过头,轻轻歪了歪。
“大人还是很聪明的嘛……”和以前那个木讷的笨小子,已经相差那么大了。
“你到底是谁?”
他还想再说什么,薛界却在下一刻,单手撑在了车壁之上,将他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