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她的民警姓张,四十来岁,脸上带着倦意。听完陈述后,他皱眉:“你说的这个人有没有身份证信息?住址?摩托车牌照?”
“我不知道……但他常在胜利路夜市出没,骑一辆红色摩托,黄头发,耳朵上有银环……”
张警官记录下信息,态度公事公办:“我们会留意,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是拐骗,立案难度大。你妹妹要是主动离家出走,法律上不算刑事案件。”
“可她未成年!而且是被强迫的!”林晚秋声音嘶哑。
“有伤情照片吗?证人吗?”
林晚秋哑然。她只有猜测,没有证据。
走出公安局,天已经黑了。街灯一盏盏亮起,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破碎的星河。她坐在路边石阶上,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无力。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花儿的班主任发来的短信:“林老师,刚刚有人用你妹妹的学籍卡在长途汽车站买了票,目的地:广州。”
林晚秋猛地站起来,冲向车站。
可到了售票大厅,工作人员查了系统,确认票已售出,乘客已检票进站。她疯了一样往候车室跑,穿过拥挤的人群,大声呼喊:“花儿!花儿你在吗?”
没人回应。
她瘫坐在长椅上,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那一夜,她没回家,守在车站外的电话亭旁,一遍遍拨打花儿可能接的每一个号码。凌晨两点,电话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男声:“林老师,我是李娟表哥。我在广州火车站看见花儿了,她跟一个黄毛男在一起,看起来不太愿意走,但我没敢拦。他们往流花汽车站方向去了。”
林晚秋心跳骤停:“你能帮我报警吗?求你!她是未成年人,被人控制了!”
“我已经打了110,但警察说跨省办案需要手续……你最好也联系当地警方备案。”
她挂了电话,立刻回拨县公安局。值班民警答应上报,但说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协调。
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她冲进学校校长办公室,跪下来求校长预支三个月工资。校长震惊之余,最终同意借她一千元,并发动全校教师募捐。
当天中午,县工会的老刘亲自送来两千块:“听说你们家难处,我们特事特办,提前发放下半年困难补助。”
林晚秋捧着信封,泪如雨下。
下午三点,她踏上南下的绿皮火车。背包里装着母亲的照片、花儿的小学毕业照、还有那对赎回来的珍珠耳钉??当铺老板听说她是为了救妹妹,竟主动退还了五百块差价。
车厢闷热,汗水浸透衬衫。她紧紧抱着包,不敢合眼。脑海里不断浮现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父亲佝偻的背影,还有花儿小时候扎着羊角辫喊“姐姐”的声音。
十六个小时后,她抵达广州。
火车站人山人海,方言混杂,气味刺鼻。她举着花儿的照片,逢人就问:“见过这个女孩吗?她被人带走了……”
没人理她。
她在流花汽车站蹲守了一整天,饿了啃馒头,渴了喝自来水。第三天,终于有个清洁工大妈认出了照片:“哎哟,这丫头前天在这儿哭过,被一个染黄毛的男的拖走了,上了一辆黑面包车,车牌我没看清。”
林晚秋顺着线索打听,终于在城中村一家小旅馆打听到消息:有人见过类似的人在荔湾区某出租屋出现。
她报了警。广州警方高度重视,派出便衣协助排查。
第四天傍晚,他们在一栋老旧居民楼五楼找到了那间出租屋。门锁着,但屋里有动静。
警察撞开门的瞬间,林晚秋冲了进去。
花儿蜷缩在角落的床垫上,脸上有淤青,手腕红肿,校服脏得看不出原色。阿强正收拾行李,见到警察拔腿就跑,被当场制服。
林晚秋扑过去抱住妹妹,嚎啕大哭:“对不起……姐来晚了……”
花儿颤抖着抱住她,嘴里喃喃:“姐……我想回家……我想妈……”
她瘦得脱了形,嘴唇干裂,眼神惊恐如受困的小兽。
警察调查发现,阿强曾因盗窃被判过刑,假释后混迹夜市,专挑涉世未深的女孩下手。他已经骗了三个少女,有的被迫卖淫,有的沦为乞丐。花儿是他最新的目标,若非林晚秋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当晚,姐妹俩住在派出所安排的临时安置点。林晚秋用热水给花儿擦洗身子,轻轻剪掉她打结的头发,给她喂粥。花儿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姐姐又会消失。
“以后再也不乱跑了。”花儿抽泣着,“阿强说带我去唱歌挣钱,可他让我去酒吧陪酒……我不肯,他就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