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轩内,颖王斜倚在闲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玉虎。见赵秀进来,便朝他招了招手,神色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和气。
赵秀不敢掉以轻心。
颖王命人抬来一张矮几,铺上软垫,让两名美婢扶赵秀入座。
随后又传膳,让两名美婢服侍,二人替赵秀斟酒、布菜,可谓极尽体贴。
赵秀没动筷。
颍王见状,笑道:“吃啊,今日换了德香苑的厨子,菜做得不错。”
赵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饿得狠,很快便将面前的菜吃了一大半。
颖王见赵秀吃得香,眉毛一挑,缓缓道:“若本王说在这饭菜里下的毒……”
赵秀手一顿,继续吃菜,直到吃饱后才停下来对他说道:“若王爷要我死,又何必浪费这桌好菜?”
颍王敛下笑容,审视着赵秀。
一直以来他只当此人是一把剪子,用以破开这看似平静的朝堂,用过扔掉也就罢了。
却不曾想,这把剪刀如今却对准了自己,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还真是小瞧了他。
颍王问道:“你若去北庭,要如何躲过排查?”
京都各镇皆设关卡,他一个通缉犯,若无府衙签派的路引,妄想自凉州北道追上楼云春,简直天方夜谭。
赵秀沉着应对,“早前在筹备万卷楼时,我便假托墨商之名,组建了一支商队,籍册、路引、度牒,皆一应俱全。”
颍王扬眉,“你组建商队做什么?”
赵秀答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说的是实话。
即便他奉王尚书之命攀诬杜回,却从不认为此事会撼动朝廷新制,因为圣心不在士族这头。
于皇帝而言,相较财势具雄的士族,寒门新秀更好控制。
且自开国后,士族们仗着自己拥立之功,便不将朝纲制度放在眼里,屡屡冒犯天威,威胁皇权。
先皇纵横谋划,好不容易改制科举,自根源上钳制住士族,削减其在朝中势力,立稳皇权,又怎会轻易让其动摇?
可享惯荣华富贵的士族还在做春秋大梦,以为自己还是开国功臣,可左右国君,却不知自己早已招来覆灭之祸。
同时赵秀也清楚,在士族覆灭之时,作为同谋的自己,也躲不过被翻旧账的一日,所以才组建这只商队,以防万一。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或许他早日离京,便不会落入楼云春手中。
终究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十年寒窗,千里风雪,却终究只得个身败名裂,更不甘心看着将他害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却能安享荣华富贵。
所以才想留下来,推一把将倾之大厦,添一把焚身之孽火。
颍王正想再盘问,却被赵秀截去话头。
“王爷,楼云春明日怕是要到豳州了,您既然已决定让我去北庭,又何必犹豫不决,白白耽误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