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早。”
“我一夜没睡。”
楼云春随口问了一句,“择席?”
看来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俆青野磨牙。
他想跟楼云春提一提,却又怕让人觉得自己斤斤计较,更怕楼云春拿银钱垫补,只好又把话憋了回去,转了个弯儿问道:“大人打算动身了?”
“嗯。”云边已青,物影渐明,是该动身了,又问:“你几时走?”
“我不着急赶路,歇一歇再走。”他又不是赶着去见心上人,这么猴急作甚?
楼云春点了点头,随后拱手道:“多谢昨日款待。”
“客气了。”俆青野稍顿片刻,又问:“昨日大人说我的笛音还能更好,敢问是差在何处?”
楼云春细细回想,自己确实说过这话,想必他是介意了,才一大早便吹笛。
“一时醉话,俆博士不必放在心上。”
俆青野却追问道:“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况且圆滑世故并不像大人之作风,不如言。”
看来自己不说明白,他不会善罢甘休,楼云春便说道:“你昨日所奏曲目为《梧桐雨》,曲诉相思,却并无相思,所以虽技艺高超,却略显空乏。”
空乏。
俆青野想起上次泽兰先生于小竹溪为教坊乐工们授乐,也曾作此提点,如今楼云春也这么说,想来自己确实在曲意上之领悟有所欠缺。
“何为相思?”
“难以言说,只可意会。”
俆青野酸道:“想来楼大人已然领会其意。”
楼云春点头,“近来领悟颇深。”
俆青野一哽,随后问道:“可否赐教?”
楼云春看向他手中的笛子。
他将手一缩,“我另给你请一支。”说完,便转身进屋,拿了一只竹笛出来,递给楼云春。
楼云春接过笛子,试了试音,随后送出一阙流丽缠绵之曲。
正是《梧桐雨》。
屋檐下飞出笛声,拂落秋露,一滴滴,一声声,簌簌洒落心间,如一场带愁秋雨,又如滴不尽的清泪,揉人心肠。
俆青野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心头却空虚起来。
原来这便是相思,可惜他并无此情,所以才难以赋予曲音相思之意。
一曲罢,笛声远远绝去,俆青野回神,楼云春技巧上虽不如自己,却在曲境上略胜一筹,此曲由他吹来,竟缠绵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