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溜达着踏进小区时,突然听到一阵鸣笛声,温尔雅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感觉顾行舟身体一僵,而后她看见一男一女提着大包小包走近。
眼睛有些近视的温尔雅不由得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的身形猜测:“这应该不是我爸妈吧?”虽然他们总吵着有空要来,但来之前应该会告诉自己一声,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搞突然袭击吧?
“小舟!我和你姑父不记得你住哪儿了,在小区等好久了。”
随着对方开口,温尔雅明白了来者是谁。当着长辈的面,她下意识想松开挽着顾行舟的手,却被顾行舟反手紧紧抓住。
“姑姑,姑父,你们怎么来了?”
顾行舟的语气没有惊喜,但也听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可是从他抓着自己的手劲上,温尔雅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凑巧来办事儿,顺便看看你,给你送点儿东西。这就是你女朋友吧?”对方表现得热情,温尔雅只能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脸来。
她用余光打量起“姑姑”身边的男人,那人眼神左右看着,明显的不耐烦。
不管怎么样,两人都被顾行舟邀请回了家,温尔雅是想回避一下的,可察觉到顾行舟微妙的情绪,便也顺势跟进了门。
“好久没过来了,这儿还是老样子!”顾姑姑进门后有些局促,兴许是为了表真心,热情地展示带来的大包小包,“这是家里做的腊肠,还有些腊肉!野菜也都是我和你姑父上山挖的,现在可是稀罕玩意儿了。还有这核桃,我和你姑父摘下来的时候还有青皮呢,剥得手黑了好几天。”
“谢谢。”顾行舟礼貌地倒了两杯水,看着献宝似的姑姑与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摸烟盒想抽烟却在忍耐的姑父,直奔主题,“姑姑,姑父,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你,再见见你女朋友。”顾姑姑说着就打量起温尔雅。温尔雅再次露出了自己的标准商业微笑,企图这样能蒙混过去不开口尬聊。
顾姑姑还想寒暄几句,但顾姑父显然不想再继续铺垫,他直白地说出了目的:“那个……小曼不是辞职了吗?最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我们来找你问问情况。”
温尔雅一挑眉,她知道万曼辞职了,但并没有多问其他,看来今天能被迫了解一下事件的后续了。
“她的事情,您直接问她比较合适。”顾行舟对姑父的态度要更冷淡一些。
自知不讨顾行舟喜欢,顾姑父看了顾姑姑一眼,顾姑姑略带为难地开口道:“她就是不说嘛,从小小曼就喜欢跟着你玩儿,然后又去了你们医院实习,我们就想你有空了去劝一劝。”
“我也想你了,早就想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温尔雅的错觉,顾行舟的姑姑在面对他的时候,有些局促甚至卑微。
要说这关系不和的亲戚找上门托人办事,还是得顾姑父这样的才正常,眼瞅着他就是不想打感情牌只想快进到正题,顾姑父急不可耐地开口:“不然你就跟着我们的车回去,看看小曼再回来。”
“我不想再看到她,也就不麻烦您开车劳累了。”
这样直白的拒绝是顾行舟一贯的风格,应该也是想到这个结果,两人齐齐闭上了嘴,氛围陷入短暂的沉默。温尔雅有想过开口活跃一下气氛,但是憋住了,这种情况还是让对方识趣之后早点儿主动离开比较好。
“我有听说你们的事情,但小曼已经失去工作了,再这样下去,人就毁了。”顾姑父和万曼是更亲近些的,这份担忧真情实感,毕竟万曼算是半个他带大的孩子,在顾行舟的衬托下,万曼又格外讨喜。
顾行舟借宿他们家的时候也是一副和现在一样的冷漠脸,不讲话,偶尔他管教几句,对方立刻会说出噎死人的回答,实在是难以让人喜欢。
“她私自调取患者档案、编造信息骚扰我女朋友、盗窃我女朋友的财物,还攻击了我女朋友,如今只是失去了工作。”顾行舟对这件事始终是怀着遗憾在的,他总认为是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才让温尔雅百般委屈。如今旧事重提,他自然要揉碎了好好说道一下,“真正的受害者就在你们面前,请你们不要再为犯错的人考虑了,这是后果,她应该承担。”
“没有那么严重吧!小姑娘,你说说,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顾姑父知道顾行舟从来不买亲情牌的账,转而把矛头指向了温尔雅。
要是平常人肯定碍于长辈的身份就顺着说了,但已经洞悉局势的温尔雅摇了摇头:“她其实应该付出更多代价的,但就是看在顾行舟的面子上我才没继续追究。至于她失去工作,是因为她违背了工作单位的规则,不是我能左右的,您应该去找他们领导。”
察觉到有人给自己撑腰,顾行舟紧绷的神经终于轻松了一些,应对起来更加游刃有余。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顾姑姑走之前回望了一眼,眼神复杂,可顾行舟关门的速度很快,完全没给温尔雅解读那个眼神的时间。
顾行舟关上门就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明显情绪低迷。温尔雅趴到他后背上,哼唧了两声:“我得罪了我未来的姑姑、姑父,他们不会阻止你和我恋爱吧?”
“不会。”顾行舟即便心中对两人已经可以称之为厌恶,但也说不出更恶毒的话来,而是伸出手拍了拍温尔雅,似是安慰,“你不会觉得我……没教养吧?”
然后,她伸出手环住顾行舟的脖子:“你肯定不会做错,亲情又不是捆绑人的手段。”
“亲情?算是吧?我父母去世后留了一笔钱,如果不是这笔钱,可能这份情亲不到哪里去。”顾行舟低垂着双眸,语气里有些讽刺。
“果然,任何故事都脱离不了钱。”温尔雅将顾行舟环得更紧了一些。
“对,故事的开头就是这笔钱,一众亲戚中姑姑和姑父拿到我的抚养权,开始的时候说替我保管。后来变成我在他们家借住,那笔钱在我读书的花销上透支完毕,他们还垫付了一些这种说辞。”顾行舟这么多年在这些事情下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他也不想瞒着温尔雅,家庭的一些事情,她有权利知道,或者说早晚要知道,不如趁早让她看清楚自己。
“我住在他们家五年,高中后就是住校,就当作是还住在他们家吧,我付房租……”他睡在阳台上搭的一个弹簧**,吃饭永远不敢去吃第二碗,但他按照整个家庭的伙食费、整个房子整租的价格去算,满打满算,比起他父母因为意外去世得到的赔偿,也堪堪不过十分之一。
他们甚至吝啬到,上大学之后就不舍得再拿出一分一毫,那串顾行舟父母用命换来的数字,彻底和他无关。
后来,顾行舟差点和姑姑一家对簿公堂,其他亲戚也闻风出动,私下调解的时候他看着对方连自己的牙刷钱也要算上,看着那些从未见过面的亲人大吵大闹,他出奇地冷静。
最后,顾行舟得到一半赔偿金,与这套父母生前住的房子。至于父母生前的存款,早已经不知去向,顾行舟不想再看到他们狰狞的嘴脸,也就作罢了。
除了父母,没有人真正爱过他,而他们表现出的片刻善意,也不过是想撕咬一口唯一爱他的人留下的庇护。
温尔雅的脑袋贴着顾行舟的脑袋,顾行舟背着她起了身,将她放在沙发上:“我送你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