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家父冤枉伯父了?”周澍将茶杯放下,坐在靠椅上,面色威严地数落着刘刺史所做桩桩件件,“永治二年春,荆州槐阳县山匪作乱,死伤七人;永阳县山匪作乱,二人身死;永治二年八月,山匪作乱,九阳县颗粒无收。永治二年九月,荆州刺史率府军剿匪,槐阳县山匪平;永治二年十一月,山匪死灰复燃,永和县失火,伤亡七十余人。如此桩桩件件,可要小侄一一替伯父数来?”
刘刺史心虚地擦拭额前冷汗,只字不敢再提。
周澍继续说道:“
伯父,家父虽为户部尚书,有些事我说过他已力不从心了,荆州不是不法之地,还望伯父莫要想着天高皇帝远,便可以为所欲为欺君罔上。”
刘刺史慌乱点头,周澍将他扶起,面上依旧笑着,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
“伯父,父亲与您是同乡,身为户部尚书也念着与您的交情,望您别让他为难才好,这山匪之事可大可小,还望您思量再三,慎重掂量掂量。”
刘刺史小心翼翼问道:“这如何解,还望贤侄明示。”
周澍看着窗前栽种的花,说道:“山匪与伯父好比这花盆中杂草与泥,杂草疯长最终只会让泥更加无用,泥土没了养分再种花也无益了,伯父何不将杂草清理干净,再移一株玉树来,玉树只需放在阳光下便可生长,那时便无需顾虑杂草了。”
刘刺史为难,无从抉择,眼中竟悄无声息闪过一丝恨意。
周澍也没急着逼他做抉择,只说道:“当然,这只是父亲的意思,您何时将杂草除干净了,他也算是对得起与您同乡一场了。”
周澍拂了拂衣袖,走到孙九叶身边,介绍道:“方才与伯父叙旧,一时忘了介绍,这位孙姑娘是小侄游玩时结交的好友,她手下的丹青栩栩如生,笔法自成一派,与小侄算是相见恨晚,不久前曾为晓菱妹妹描过丹青,此番听闻小侄要来拜见伯父,孙姑娘便同小侄一道前来想同晓菱妹妹也叙
叙旧,不知晓菱妹妹可方便?”
孙九叶朝刘刺史拱手见礼,礼貌说道:“年前与小姐画像时,承蒙小姐夸赞,我画中之意只有小姐能懂,于式微而言算是知音,不知刘刺史可否准许在下与知音一叙?”
刘刺史面上为难,双眼打量着孙九叶,见她头上戴了支白玉做的笔簪,腰上佩着一个青玉雕琢的墨砚,这副打扮是那鬼笔无疑,年前刘晓菱的确请一画师入府画像,画出的人像鲜活如人站进去一般,刘晓菱曾多次赞叹她的才艺,还曾为她摆了酒宴。
可眼下刘刺史却不免怀疑起来,这画师时隔一年去而复返,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难免会心生疑虑。
周澍说道:“既是晓菱妹妹不方便,那便改日再聚。”
孙九叶遗憾叹息,“未见知音,心下诸多遗憾,那便只能改日再见了。”
“入府叨扰伯父了,眼下天色不早了,那小侄便告辞了。”
交谈时未曾发觉天色已经暗下去,日落西山将整个院子都映得发黄,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
刘刺史客套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贤侄不妨便在我府中歇下,明日待天气晴朗再泛舟游湖。”
周澍不加推诿,拱手答谢,“多谢伯父思量周全,那小侄便叨扰了。”
刘刺史没想他会就这么答应,心中连说辞都已想好,却生生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贤侄不必客气,出门在外不比自己家,寒舍简陋,还望贤侄
莫要嫌弃。”
“伯父留我二人做客,何来嫌弃一说?”
刘刺史赔笑,当真是后悔说了那句多余话,眼下留二人在府中终究不安生,可偏偏这位是徐尚书的儿子,徐尚书远在京城,派徐台前来定是察觉了荆州之事,如此又要好好把人招待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