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他是一州刺史,周澍并未代天子处罚他,只将他押解,待来日一同上京,交由圣上裁决。
至于刘晓菱,自从剿匪回城便将自己关入大狱,虽有周澍作保替她减刑,心中仍觉愧疚,待在狱中才能让她好受些。
孙九叶并未去见刘晓菱,她一心想将此事查清楚,想证明刘晓菱仍旧是她半个知己,如今事情了了,却是她从未了解过这所谓的知己。
解救了女娘,解
救了失踪舞姬,此行的目的便已达成,而孙九叶心中却怏怏不快,傍晚时分去到碧月轩找胡彩芸吃酒。
胡彩芸知道她会来,早早备上酒菜,二人在阁楼上吃酒话家常,一边赏着阁楼外的江水,一边闲谈这一年来的不易,也是一桩美事。
胡彩芸道:“亏得当初你劝我,以色事人,终不是长久之计,这老妈妈一走,碧月轩的掌事便落在我头上,如今我也算自在。”
孙九叶敬她这一路不易,尤其为女子更为不易,如今她与一年前相比干练许多。
“那你呢?你可还是一路画像?”
孙九叶点头,这些年除了画像,她便无事可做,除了别人找她画像,就是路边遇到死人尸骨也要画一张,就怕有个错漏。
“那位郎君同你是何关系?”
“哪位郎君?”
“便是落水的那位,”胡彩芸窃笑,“你让我给你编个身世,我也不能凭空捏造吧,自然是得有理有据,正好寻个水性好的去投济盈湖,那船家同我讲有位小娘子为救情郎不惜跳入水中,情郎救起奄奄一息,那小娘子哭得像个泪人,那小娘子对情郎可真是情真意切。”
孙九叶断然否定这种说法,“那老伯怎么能瞎说呢,我救他全然是因为他是我顶头上司,我能有一份差事全靠他提携,他若有个闪失,那我的差事不保。”
“若只是为了差事,那你将他救起那便了了,何必给他渡气?还哭成泪人
?”
“他……”孙九叶有理说不清,只得坚持道:“这事我不认,我何曾哭过?我哭天哭地,何曾为男人哭过?”
孙九叶郁闷地灌了两杯酒,这件事说来算她理亏,周澍那是大理寺少卿,名声清誉还是要的,虽说当时是情急不得已,此事周澍不提,她便不提,那位夸大其词的老伯纵是编造,旁人也不知是谁,若都揪着此事不放,那她的差事怕是悬了。
胡彩芸见她像个孩童般气恼,忙给她斟酒,笑道:“好,你说不曾,那便是不曾,你的事我也不便过问,只是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提醒你两句,你被劫走那晚,我在屋内可见着,你前脚被劫走,后脚就有一男一女进碧月轩的门,那男的身姿卓然高大,女的虽打扮得儿郎模样,我也一眼便认出那是个姑娘,他二人什么也没问便在二楼住下,你的事还是后来一个大胡子来问的。”
“那他们住下之后可有打听我的事?”
“这倒不曾,那郎君唤了喜鹊去陪着吃酒弹琴,那小娘子关上门倒头就睡,房里没什么动静。”
孙九叶觉得此事或许便是碰巧罢了,或许就是个富家子弟带着贴身丫鬟逛青楼,嫌碧月轩的姑娘们伺候不好,不过男子逛青楼带个小娘子,这的确新鲜。
“此事多谢你费心,待我来日给你稍一盒京城翠锦阁的胭脂。”
翠锦阁的胭脂在京城那是最负盛名,京城权贵女娘
都以用翠锦阁的胭脂为荣,胡彩芸能得一盒翠锦阁的胭脂,顿时喜笑颜开。
孙九叶知道胡彩芸心细,这才让她帮忙遮掩,如今山寨已平,也算有她一份功劳在。
窗外滔滔江水声滚滚而过,月下的江水泛着星星点点的月光,不如白日激荡,仿佛沉睡一般。
“芸娘,一年前你我还有晓菱娘子也是这般吟诗作对无话不谈,没想一年过去,你我仍是这般,她却……”
“是啊,当初她是刺史千金,却不在意我身份低贱,我感念她如此待我,我也以真心待她,你走之后,我也常邀她出来,她与人私奔的事,我亦知晓,当初我也曾劝她不必为一个男人涉险,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可惜她未曾听我劝,落得如今……”
现在想来,胡彩芸心下仍旧遗憾,对于刘晓菱,她也当知心好友对待,从未有过高攀之意。
孙九叶叹道:“许是我不曾真正了解她,当初诗画解意,只言片语便觉得她恣意潇洒,可终究她是困于高楼的云雀,樊笼虽大,却不见真正的青山长空,不是她变了,而是我所了解的她本就是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