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客拢住桌上的药粉揣在怀中。“她在地牢,我去拖住其他人,你去救她。”
很快,两道身影没于黑暗中,连同窗棂上的小蛇也不见了踪影。
傅之安循着朝客指的方向一路往地牢前去,刚进入长长的甬道,便看见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在烛火与月光交汇处,半冷半暖的光线落到衣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傅之安!你果然来救她了。”语气尽是怨恨,他能来救林姑娘为何不能去救他的妹妹。
“戴平,你放了她。”傅之安语气坚定,即使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也毫不显露。
被提在戴平手中的姑娘经历了几日的囚禁,身体被蛊虫控制,还有戴平的劫诘难,此刻一丝力气也无,只病恹恹的被戴平挟持着。
“我与你的昔日恩怨与她并无干系,如今我来了,可以当面把话说清楚。戴安出征,并不是……”
傅之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情绪激动的戴平已然将匕首深入,划破衣裳渗出鲜血。破漏处露出写莹白的肌肤,镀了一层月光,惨白的可怜。
关于妹妹的死,戴平早已在伏黎处听得,他不愿意再提一遍。
他不想将妹妹的死归结于他越界的爱,他只知道,如果没有遇见傅之安,哪怕是继续在战场的尸体上讨食,也比现在一个人来的好。
“你住嘴!是你,是你不救她!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和戴安进入军营,哪怕乱世流民,食不果腹,也好过在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手下做事。”
“戴安被困,是你不救她!是你让她死得那样惨烈。”他的腿应声颤起来,仿佛存在于肌肉中的记忆调动起来,还原出当时铁片勾破皮肉钻心蚀骨的疼痛。
他恶狠狠的盯住眼前的仇人,越发将手中的少女提紧。
傅之安在意她,那她就是报复傅之安最好的工具。
一切陷入僵局。
“不是这样的。”声音孱弱却坚定,月光烛火下林径霜出声,出乎两人的意料。
她微微挣了挣,胸口破损处瞬时洇出一片红色,在白色的衣上格外显眼。
“戴平,你知道军营里有多少人失去了心爱的人吗?有妹妹,有妻子,有母亲。军营里总是负责看守的那个人,他也失去了母亲,而他将要带着他母亲给他求来的护身符上战场了。”
“难道他们就不痛吗?他们就不想与亲人爱人相守吗?他们豁出性命的不过是希望创造一个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
“是你,是你忘了那样的残酷。你忘了杀死你的父母,致使你含辛茹苦,包括戴安的死,都源自于乱世。”
她抬起头来,盈盈的目光在月光下平静而坚定,如同以往清澈见底的河水,流淌着现代文明对于历史的见解。
唯有乱世,创造疾苦。
“傅之安不是冷血无情,他是一个君王,就要用一个君王的考虑去看待每件事。他不能仅仅对戴安负责,他要为身后的每个人负责,尚未解放的征乱之地,等待治理的守地,那些百姓都仰赖于他。”
明目中闪烁出的光彩亮得像天上的繁星,她将数千年源远流长的经历总结于此。
“我不会恨他。”她看见傅之安眼中的惊诧与欣赏,“即使他今夜不来救我,我也会理解。如果因为我,提前进攻而牺牲的将士们,我会愧疚。”
“戴平,生于乱世,有人死于饥荒,有人死在逃难途中,有人为了明日的家园安乐冲锋陷阵。而你,因为自己的仇恨,算计满营的将士,要这些心存希望的人死在这里。”
“你才是恶毒心狠的那一个。”
她抿唇,抬头侧脸向戴平,单薄的声音陷入柔和的月光。
“若我是戴安,我也会宁死也不愿有这样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