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扫过简略的席面,三个人拿着馒头食不下咽。
苍天啊,他们真不是好人。
愧疚从心底密密升起,像是不露锋芒的软针扎入肉里,拔不出又暗自作痛。
“小傅啊,大娘这里留了十来个鸡蛋,你带回去给阿霜好好补补。姑娘家,这时候身子亏了就不好了。”
傅之安道了谢收下鸡蛋,却没要帮焦大娘家插秧的工钱。
临出门前,没不做声的大爷匆匆从屋内赶来,将一只洗涮得干干净净晒干的土参塞到他手中。
迎着夜风,他进了留着门的小院,悄声在院外冲了凉水进了屋。
没有留烛火,可雪明纸透过的月光却亮得很。榻里侧的被褥里鼓起一团轮廓,看着叫人安心。
门一开,只细微的声音便将榻上人惊醒。
“你回来了?”
声音中并无睡意初醒的朦胧,却分外清醒带着丝疲倦。
床头的短蜡点亮,果然是一脸倦意,眼底乌青。
“怎么还没睡?”他愣了一瞬,心中一片柔软。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亲,回来安慰自己的病妻。
“你给我的解药是对的吗?为什么我觉得很难受。”
烛火晃过,耳边坠着的一根红色棉线束着鬓边不太乖顺的几缕发丝,朱砂痣般晃在眼中。
他有些心虚,给解药时没有将朝客的话全部告诉她。他怕他一出口,就会破坏他们现在的这份平静。
“哪里难受,要不要请郎中看一看。”
榻上的人摇摇头,扶额躺下,本要开口拒绝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霎时起身。
“要不请个郎中看一看也好。”
她得趁着郎中来看诊,将手里几种珍贵的药丸卖出去。她可不愿意在这村子里和傅之安演什么恩爱夫妻,也不相信傅之安能憋什么好东西出来。
一朝君临天下,她只能是个绊脚石被扔掉。到那时见证过傅之安狼狈的人,都得被杀了。
死里逃生第一步,就是远离君王侧。就算是古代,也得靠着自己过上好日子。
“好,明日就请郎中过来看。”他这几日田间劳作的工钱,除去给焦大娘的伙食费,正好攒够了些郎中出诊的费用。
烛火熄灭,一张床上两人同床异梦。一个稀里糊涂的坠入爱河,一个盘算着离开这里,若是剖白心意,恐怕林径霜能直接越窗而去。
被君王爱上的女人,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天蒙蒙亮,傅之安便出了门。今日上午不做工,得去镇子上给他的小妻子请郎中。
有的时候假戏真做久了,即使是聪明人也会当真。
出诊费有点贵,一吊钱租着青驴给郎中骑到乡下,怀里只揣着零星几个铜板。
“请问医师,镇上可有糕点铺子。”
青驴上的老医师捋着花白的胡子,一偏眼便心下了然,小年轻哄娘子来了。
“西边铺子,芙蓉糕。”说完便垂下眼皮在驴背上打着盹。
时辰尚早,今日新出蒸屉的糕点一个个白胖胖,花型中央点着红,甚至还能闻到幽幽的芬芳。
“糕三娘,新出的一屉芙蓉糕撒些花露。”他盘腿坐在驴背上,到了铺子前一双眼瞬间被热糕吸引,神采奕奕的睁着,哪还看出半点倦意。
铺子里的女人随机应答着,油纸包上一屉芙蓉糕,香香的花露淋上,香飘四溢。
“五个铜板。”
这可不便宜,一屉糕只六块,每一块都小巧玲珑,正巧是一口便能吃掉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