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韩谦顿时眼泪涌了上来,他将怀中的男孩抱得更紧,说道:“为父如今被奸人所害,想来是没有机会教你读书认字了,为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正当几人潸然泪下之时,只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几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位官员走了过来,而他身后的狱卒正押着一个浑身血淋淋之人,大夫人见状当场失声大叫:“麟儿!”
未等小男孩多看,韩谦已经紧紧地捂住了小男孩的双眼,愤怒地盯着来人。
“韩大人,你家大公子嘴硬得很,只可惜命不够硬,现在多半是不成了,我念在你们父子情深,特意把韩麟大人带过来再让你看看。”那位官员说道。
韩谦恼羞成怒,吼道:“盛贺!你手段如此残忍,有朝一日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报应?战场上杀人无数的韩大将军也会说报应这两个字?”盛贺不屑一笑,“我就算有朝一日遭到报应,你韩大人也看不见那一日了。”
韩谦只觉嗓子嘶哑到了极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贺又对身后的狱卒吩咐道:“把韩麟大人丢进去,让韩大人亲眼看着他断气,我倒是看看他们一家何时才肯招供。”
狱卒上前将牢门打开,并把浑身已经血肉模糊的韩麟丢了进去,随后又将牢门紧锁,跟着刑部尚书盛贺离去。
“麟儿!麟儿!”大夫人不顾一切地扑倒在韩麟的身上,泣如雨下地哭喊着,“我的麟儿!”
韩谦将小男孩放下,缓缓地起身向地上的韩麟靠近,此时此刻,韩谦心中的悲痛已经漫延至全身,就连呼吸都沉痛不已。
他突然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心口,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我这一辈子的付出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最终,韩麟在他们的面前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大夫人已经哭到全身无力,只是瘫在尸体的旁边,一遍一遍地梳理着韩麟的发丝,而韩谦双目呆滞,坐在地上默然不语,他习武从军多年,在北伐萧魏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却换来了如此下场。
此时此刻的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韩谦突然失声一笑,大彻大悟一般地说道:“如今我们已无生还可能,到最后都会被治罪谋逆,不如死的干脆,不受人如此欺凌……”
话音刚落,盛贺又走了回来,道:“韩大人说得好,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方才我让你看着你大儿子咽气,如今,我要换你小儿子亲眼看着你们咽气。”
说罢,盛贺便令人打开牢门,将韩谦一家四口押出牢房。
大夫人吼叫着骂道:“盛贺!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竟用如此非人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盛贺奸邪一笑,道:“那我午夜梦回可就等着韩夫人的大驾光临——带走!”
在天牢深处,鞭打之声和惨叫之声正一遍又一遍地传入小男孩的耳朵里。
韩谦与他的大夫人正被绑在木架上,而他的侍妾,小男孩的生母,正在被狱卒用着各种酷刑折磨。
小男孩正被捆绑在椅子上,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目呆滞,脸上尽是泪痕,嘴里喃喃地念着:“不要打我爹我娘……不要打大夫人……我求求你……”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口中喃喃之声也被母亲的哭泣叫喊声给掩盖,同时,母亲不停地叮嘱着他,“清玄,你不要看,你闭着眼睛,闭着眼睛……”
然而,盛贺却狠狠地抓起小男孩的头发,让小男孩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狱卒使用各种极刑,从鞭刑到刺青,再到现在夹手指的拶刑,残忍无比,触目惊心。
盛贺对小男孩说道:“你承认你父亲谋反,我就不再对他们用刑,也让你一家走得痛快些,没有那么痛苦。”
“清玄!你是韩家的孩子!不能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大夫人用尽全力地吼道,“盛贺!你畜生不如!你不得好死!”
盛贺指着大夫人,对狱卒说道:“去割了她的舌头!”
说罢,狱卒掏出刀刃,来到大夫人面前,随着手起刀落,大夫人满嘴鲜血溢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不断地呜咽着。
“夫人!!!”韩谦怒吼道。
韩谦怒目圆睁,大声地对小男孩说道:“清玄!你好好看清楚,记住今日眼前发生的一切,就算是死,也要告到阎王爷的面前!让这些残害我们的人遭到报应!!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听清了吗?这是你父亲对你最后的交代,你可要好生牢记。”盛贺在小男孩耳边低声笑道。
小男孩的手指紧紧地掐进大腿里,他绝望不已,从最开始的放声哭喊,到现在的嗓子沙哑,精疲力尽,他只希望这是一场会醒来的噩梦,可是眼前黑暗窒息的一切无比真实,耳边亦徘徊着父亲的咆哮,母亲的哭泣,大夫人的惨叫,以及盛贺的话语……
无尽的恐惧和无助充斥在他的全身,最后,他竭尽全力地看清了盛贺的脸,随之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
这些触目惊心的一切皆深深地印刻在小男孩的脑海中,这是天下最残酷的极刑,即使活着,也让他一生一世无法忘却。
很多年以后,有人和他谈起痛苦之事,他回应道:“只可惜有些难过伤心的事从来都不是让人用来忘却的,可能有些人的宿命注定如此……”
只是那人又是谁?送回牢房后的小男孩陷入梦魇,气息渐弱……
待小男孩再次醒来时,他发现四周是一处他不认识的简陋房间里,房间里光线明亮,让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他发现守在他身边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姨娘。
姨娘原本正在哭泣,见到身边的小男孩醒来时,她连忙擦拭眼泪,说道:“清玄,你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