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仿佛听见母亲笑了。
同一时间,云南那位曾被治愈的小女孩,如今已是知棠学宫讲师。她正在授课,台下坐着数十新生。
“你们知道吗?”她指着窗外盛开的赎魂棠,“当年我病重昏迷,听见有人握住我的手说:‘不怕,我在替你撑着。’”
学生们安静听着。
“我一直以为那是梦。直到去年整理旧档,发现母亲日记里写着:‘那夜风雨交加,门口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浑身湿透,却坚持为女儿施针。走时留下一句话??她的命很长,别提前说再见。’”
她顿了顿,眼中泛光:“第二天早上,我在窗纸上看到了那朵画下的棠花。”
教室陷入长久寂静。
良久,一名学生举手:“老师,如果知棠先生真的存在,为什么她不现身告诉我们一切答案?为什么要让我们自己去找?”
女子微笑起身,走到黑板前写下八个大字:
>听见即存在,传承即相见。
“她不需要现身。”她说,“只要还有人愿意蹲下来问一句‘你最怕什么’,她就在那里。只要还有人为一句遗言流泪并行动,她就没有离开。”
课毕,夕阳西下。一群孩子跑过庭院,追逐着一只纸鸢。风筝线断了,飘向赎魂棠树冠。一个男孩爬上去捡,忽然惊呼:“这里有洞!树干里面有东西!”
众人围拢,小心探查,竟从树洞深处取出一只密封陶罐。罐内藏一卷绢帛,墨迹犹新,显然是近年所书。展开一看,竟是《疾苦录》残篇,记载着一种罕见寒症的疗法,附图详细,批注密密麻麻。
最后一页,赫然写着:
>“沈砚,见字如晤。
>岭南近日多雨,寒湿侵体,慎防‘阴疽流毒’。
>我已遣三人先行布药,望速往接应。
>??知棠”
全场哗然。
沈砚接到消息时,正伏案撰写新方。他凝视那封信良久,指尖抚过“知棠”二字,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暖流涌动,仿佛有人隔着时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他立即整装出发,带领团队深入瘴疠之地。一路上,他们依照信中指引,在村落井边投放药包,在屋檐悬挂艾草香囊,教村民用姜蒜煮酒驱邪。凡接触患者者,皆需佩戴特制口罩??以桑皮纸夹层棉布制成,每日更换。
三个月后,疫情平息。
归来那日,恰逢清明。全院举行祭典,数百学子齐聚祠堂前,齐诵《医诫录》第一章。沈砚站在人群最前方,手中捧着那卷绢帛,准备将其正式录入《疾苦录》总集。
仪式进行到一半,天空骤然阴沉,雷声滚滚。众人抬头,只见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星光倾泻而下,直落赎魂棠顶。树冠微微颤动,继而,一朵全新的花悄然绽放??花瓣半红半白,宛如血泪交融,却又洁净如雪。
守阁人颤声道:“这是……双生棠。”
传说中,唯有生死相望、阴阳共鸣之时,此花方现。
当夜,照心镜再度异动。无数人脸浮现之后,中央光芒凝聚,竟缓缓拼出一幅全景??北境少年在田间播种当归,南海孩童围着讲故事,云南女医传授针法,边境士兵依《战地急救十三法》救人,沈砚与同伴跋涉山路……
所有人影之间,一条无形的丝线贯穿始终,起点正是那棵赎魂棠。
镜面最终浮现一行大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明亮、更持久: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别人的知棠。
>而我,只是第一个学会好好听人说话的人。”
风穿庭院,烛火轻摇。
第二日清晨,赎魂棠落下所有花瓣,枝头空荡,却已在泥土中埋下万千种子。
春天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