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瑞州府新昌县城东,隆道观。
县城东南义均乡进士李九华之妻刘解贞①到此祈福,希冀许仙②能够庇护瑞州,高安等地出现的旱灾苗头能被扭转。
突然一阵轰隆巨响,整个世界猛地一震,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刘解贞的大脑一片空白,魂魄也跟着那声音颤栗起来。
声音持续很久,余音仍在震梁,刘解贞大大喘出一口气,发软的身子恢复了一丝力量。
巨响渐弱,耳朵里却像是钻进了什么东西,发出极具刺激性的嗡嗡声。
她忍着不适慢慢站起身,婢女这时也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上前搀扶。
“无妨。”
刘解贞站直了身子,推开了婢女的手。
她慢步走出大殿,外面有些混乱,好一会儿有道士过来解释,方才巨响是因那座宋时留下的洪钟不知何故坠地所致,并无大事。
刘解贞见过那口古钟,上面刻着称赞许仙的铭文。
此钟坠地,难道是许真君的警告吗?
刘解贞心中不安,没有继续留在隆道观。
回乡途中,轿外甚喧哗,刘解贞问了婢女,知道是有人组织百姓祈雨,心中更加不平静了。
才到家,三子李亮生便急忙见她,“娘,那些佃户围了宅子,又要减租。兄长为了安抚他们,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刘解贞大惊失色,“要谈减租,便在家中商谈,何必与佃户离开?”
李亮生忧色更重,“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佃户说如今天旱,今年的收成定然不好,兄长便说去看看情况,看有没有办法缓解旱情。”
“爽哥心善,却不知人心险恶。”刘解贞心如乱麻,但不得不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去族里找几个青壮,将爽哥叫回来。”
刘亮生答应一声便往外跑,刘解贞又大喊一声,“多喊些人!”
“知道了,娘!”
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刘解贞脸上才流露出些许慌乱,婢女扶着她坐下,轻声道,“夫人,那些人欺软怕硬,不敢做甚么的。”
刘解贞捂着胸口,只觉得一阵心悸,“若是往年,都是些勤奋淳朴的穷苦人家,我自然不担心。我李家昔日也是贫户,不会看不起他们。
“可自从那平教来过,许多人心里便不平了。不想着做好本分,总觉得是天下富贵人家抢了他们的富贵。这心不平,便会滋生许多恶念。”
刘解贞面色惨白,婢女给她倒了杯热茶,担忧地说道,“夫人,莫急,那平教不是被赶跑了么?”
“跑了?跑去哪了?现下江西到处都是平教。”刘解贞无奈地苦笑着,“如今高安大旱,上高、新昌也受了些影响,贫户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日子不好过了,怨气只会越积越深。平教这等邪教,只管将这份怨气烧起来,抢了富户,便也能过上一时的好日子了。可往后该怎么办?”
刘解贞喝下一口热茶,面色稍霁,婢女反倒被她说得有些害怕,“夫人,要不要报官?”
“报官?”刘解贞哀叹一声,“江西成这副模样,固然是因为天灾,但……唉!”
她放下茶杯,面容又愁闷起来,“官府要么能救灾,要么能灭‘贼’,偏生既救不了灾,又灭不了‘贼’!”
婢女不知该如何劝解,刘解贞自然不会需要一个年轻婢女来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