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一声鸡鸣在这大白天的,骤然响起。
众妇惊讶的眼神,齐齐向东院射去……
「今日,怎的觉得你这处,有些凉嗖嗖的。」黎元旭走进魏修晏的卧房,对魏修晏说道。
第146章
魏修晏放下手中的案宗,抬头望了望窗外的蒙蒙细雨,问道:「今日又下起了雨,许是这个缘故?」
黎元旭摸了摸后脖颈儿,摇了摇头,说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瞧着他疑神疑鬼的模样,魏修晏微微一笑,对正在道倒茶的长寿说道:「下去吧。」
长寿依言退了出去。
「你这几日,可有进展?」魏修晏坐在黎元旭对面,与他说起了正事。
黎元旭面露
喜色,说道:「自这探子醒了,就一直装失忆,不肯开口。不过,你所料不错,这探子果真是有个相好的!我按照你说的,查到了几年前,咱们与灾戎互换战俘时,换回来的妇人。果真有一个妇人,现下在平康坊做妓子,唤做萍娘的,是他的相好。」
「那妓子可交代了什么?」魏修晏面不改色,沉声问道。
「那妓子倒甚是沉着,见我们是军中的人,便什么都交代了。」黎元旭啜了一口茶水,有些唏嘘起来。
原来,萍娘本是大稷的良民,有一位从了军的夫君。然而,自十几年前,北地不甚太平,她夫君便随着大军去了北地,自此,全无音讯。
萍娘与夫君感情甚笃,一急之下,便只身去了北地。谁知,她人生地不熟,独自一人翻山越岭之时,便被一伙儿灾戎的死士给掳了回去。
年轻又有姿色的大稷女子,进了灾戎军营之后,命运便早已注定。然而,萍娘性子甚是刚烈,那灾戎死士的头目要对她用强之时,她便以死相逼,甚至不惜要划伤自己的面貌来抵抗。那死士头目不曾想过这个女人这般顽强坚毅,反倒是停了要轻薄她的心思,但却也不曾放了她。
自此,萍娘便与其他被掳来的大稷女子一同,在灾戎的军营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由于死士头目的「照拂」,萍娘比别个女子过得略微如意些,可却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来,萍娘知道这死士头目叫作纳布脱。有一日,纳布脱再也不曾来看她,萍娘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半年后,萍娘又见到了纳布脱,他见萍娘形容枯槁,眼中露出了几分心疼,却在萍娘的冷言冷语下,再次离开。
等他二人再见,便是在焱城的平康坊了。
纳布脱见到萍娘曼妙的舞姿和妩媚的面庞时,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在萍娘房内,喝了整整一夜的酒,直到天亮离开,才留了一句话:「我给你赎身。」
再之后,纳布脱时不时便会来平康坊看她,每次来时,都会带一大笔银钱,亦如,她当时在灾戎之时,他也经常会用钱财打点看管她的军中小吏一般。
上月,她赎身的银钱攒足了。纳布脱却对她说,自己遇上点麻烦,此后,他或许不能再与她相见。
萍娘听完,妩媚地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出来。她还记得,当初她随着大稷被俘的士兵一同回城之时,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喜悦和激动。然而,来焱城领人的父兄,竟然还未曾带她出城,便将她卖到了平康坊。究其原因,竟是因她失了贞洁。而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灾戎人,也是她凄惨命运的始作俑者,却于危难之中,给了她唯一的温暖。
萍娘对于纳布脱,谈不上恨,却也没有爱。许是出于私心,萍娘还贪恋着那一丝逃离魔窟的微光,让她未曾告发于他。
「最后,萍娘以死相逼,纳布脱将一切都交代了……这女子,也当真是个可怜人!」黎元旭长叹一声,连茶也没心思再喝。
「萍娘现下如何了?」魏修晏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死了……」黎元旭怅然道。
他将那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悔道:「这事是我疏忽了。她那日得知纳布脱给她的银钱,竟是拐卖大稷孩童换来的,便将自己赎身的银钱悉数交了上来。我瞧她看着挺平静的,便也没有多想,哪知她当日便悬梁了……」
「人若心灰,志亦随灭,自然便没了生趣。只是未曾想,这般烈女,竟备受罹苦,可怜,可叹。」魏修晏沉声道。
没想到,那日杜时笙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他灵光一现,却牵出这样一段往事。
「谁说不是呢!」黎元旭用拳砸了一下木桌,一脸惋惜,「我未曾通知她的父兄,他们既将她卖了,自然也不会在意她死活。我便出了些银钱,好生将她安葬了。」
言罢,他的目光穿越眼前的杯盏,好似望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悠悠道:「皆因北地战事不断,才会生出这些惨剧。文将军说得对,纵赴汤蹈火,吾辈亦要奋力止戈,以安黎庶。」
魏修晏看着黎元旭兀自出神的模样,眸中神色变幻了几瞬,终究是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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