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低眉间带着惯常的散漫惫懒味道,修长的手指摘下来头上的貂皮暖帽上,胤祥一眼看过那上头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再一看四哥那张依旧看不出来表情的脸,看似和平时没有一丝变化……可是胤祥却小动物直觉地感知到一抹不同以往的冷意,这要他更眼圈红了。
四爷放好大氅,看他一眼,胤祥再次敏锐地感知到那份压抑的冷峻,吓得收回了视线,看也不敢看他四哥,乖乖地坐在茶几上低着头等着挨训。
站在门口的苏培盛一看十三爷这模样,知道出了大事了,面上吓得抿紧了嘴巴,他自己端着茶盘进来书房,越发感知到自家爷这是动了真怒了,一出来关好了门,偷偷地给得用的小厮使眼色,发现不对立即去找四福晋。
书房里,四爷走到靠墙的柜子上,从一个小格子里找出来两瓶药膏,坐到他对面,示意他撩起来袍子卷起来裤腿。
“上药。”可能是胤祥琢磨什么看什么都像,听着四哥的声音也透着一抹冷肃。
胤祥的心理防线破了。这一路跟下来,悔恨内疚紧张不安委屈等等情绪积攒着,面对最亲的四哥这般的态度,瞬间都化成倔强,一把夺过来药膏瓶子拧开,径直给自己上药。
这样的天气地砖冰冷,他又不是年羹尧那些官员一般习惯带着厚厚护膝,跪了些时候,膝盖冷到了,淤青一片,药膏一抹自然是很疼。
四爷瞧了一眼他额头细密的汗,目光落在那吓的发白又疼的发白,还有隐隐血丝沁出来的唇上。
“你还先拧巴上了?”四爷懒懒地笑了一声,起身时将另外一瓶药膏往前一推。
“既然能自己抹药,这是不需要四哥帮忙了?”
再然后就不再看胤祥,起身端着一杯茶,准备去书桌上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背影渐远,胤祥才蓦然抬了眼眸,颤声唤道:
“四哥。”
他张口才暴露自己一直忍着痛,声音虚弱。
四爷并不回头,慢条斯理地理着书桌上厚厚的一叠文书。
“喊什么?”
“……四哥。”胤祥服了软,小声地求道:“要四哥帮忙。”
“原来还知道是四哥。”四爷看他一眼,淡淡的道:“膝盖上的伤,自己抹药也行。”
胤祥抹药的动作一顿,弓身上药的姿态里露出来几分委屈。
低头出神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挽回的迷茫小幼崽。
而后才望向自己的四哥,流露出一抹几乎不易察觉的乖巧,期待的目光好似受伤拧巴骄傲的小动物朝亲人撒娇。
“要四哥帮忙。四哥内力深厚,帮弟弟化开药力。”
四爷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回来。
外头,苏培盛站在门外耳朵贴着门极力听着,院子门口的小厮拉开架势要去找四福晋,不错眼珠子地盯着苏培盛的反应。
里头,四爷给他十三弟上了药,收拾好药瓶,胤祥也放好裤腿,起身活动活动,膝盖上果然完全好了,顿时眉开眼笑,笑到一半儿,一眼接触到四哥坐到书桌上办公的严肃面容,心里惴惴不安。
上前一步,跟小时候每次犯错小心翼翼却又底气十足地道歉。
“四哥,弟弟知道错了。”伸手拉拉四哥的马蹄袖。
“将你知道事情的所有细节,都好好想一遍。”四爷的声音还是懒懒的,却是透出来明显的怒意。
胤祥吓得眼皮一跳,低了头,慢慢地想。
长在宫里或者大户人家的孩子,天生的比其他孩子多一种灵性的警惕,这是处于争斗旋涡的条件反射。胤祥本来就是比兄弟们多几分机灵的,这一静下心琢磨,吓得身体摇晃要站不稳。
有人故意的!
故意的要他知道!
要他忍不住,来找汗阿玛!
可这人的目的,却不光是要他惹怒汗阿玛!
更是他的四哥!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如麦苗一般郁郁的绿色漳绒云蝠缠枝莲纹壁衣下,少年线条颇好的有力长腿拉开了打架的姿势。一张虽不至于清俊到无人可比,却容易叫人过目不忘的脸上怒气勃发,浓密但细而修长的双眉根根竖起来,乌黑的两颗眼球泛着血色的光芒,薄唇紧抿。
“四哥,我去揍死他!”怒火蔓延胸腔,胤祥一转身,身影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