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四爷说。
“那是,对着你他不是,他恨你那。”八爷继续插刀。
却是四爷轻轻摇头,迷离的目光好似看到弘历唤自己“阿玛”。
“他是一个好孩子。”四爷为他骄傲。
八爷失笑:“也就在你面前是了。”
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四爷轻轻念着,不再搭理八贝勒。
而那句“我今天看到席尔达,我记得,他的女儿。”他也没有说出来。
四爷双手端着酒杯,轻抿一口。微红的白皙面颊上一抹期待,明亮且朦胧的眼里浮现一抹沉痛之色。那句“事情变化大,我希望他保重自己,将来,和我再做亲家。”他也没有说出来。
“小八,四哥墙上的长笛取下来,吹一曲《飘雪》。”
“……”
这人果然越来越会使唤人了。八爷气得站起来,跺跺靴子,去靠罗汉床上的墙上取下来竹制作的长笛,爱惜地抚摸着上头酱色的岁月包浆。
长笛音色柔美清澈,音域宽广:中、高音区明朗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低音区婉约如冰澈的月光;而且擅长花腔,清新、透彻,色调冷冷尖锐的孤傲,宛若满天的大雪强势地铺天盖地,又好似火凤凰展翅翱翔九天。
是最贯通天地的乐器,优雅与炫酷并存的天籁之音。
倒是和混账雍正挺像。八爷哑然一笑,一回头,耍无赖:“四哥,不是弟弟不乐意伺候您,这长笛弟弟能吹的来吗?弟弟给您表演一个小提琴?”
“笨。”四爷拎着白玉酒杯,提着银酒壶,躺到躺椅上,两脚搭在下一档躺椅腿上,摇啊摇。
“……”
八爷生气了,这混账雍正最喜欢弹琴,却非要自己吹笛子,看不起自己不会弹琴怎么滴?
“吹就吹!我听说汗阿玛和西洋传教士学钢琴那。对了,今天还抓住弘晖献宝一番,引得弘晖喊着要学。”
“吹。”
“……吹就吹!”
八爷双手持笛,鼓着腮帮子,站到半开的梅花窗棱边,闻着花香雪香风的香气,吹啊吹。
琴悦己,筝悦人。长笛要飞。八爷吹不出来丰厚甘醇、光辉明亮的飞翔,他努力地要吹出来雍正大雪中孤独巍然屹立、勇往直前的气概。却吹成了,雷电轰鸣的地狱场景,大火炼狱里群魔乱舞时阴森凄厉的哭声。
四爷摇着摇椅,似乎是听得醉了,一手高举着银酒壶对酒杯空空,倒不出来,对嘴空空,最后一滴落在口腔,孩子气一般满足地笑了出来。
听到妙处,醉意朦胧的眼睛望着外头的花开一半,眼睛越睁越小,似乎是要睡着了,窗外有十三阿哥的声音曼声吟诵:“永夜漏方中,琼瑶洒半空。气侵书幌冷,光闪烛花红。兴洽张琴好,……披拂玉阶风。”
“八哥!你吹的什么鬼哭狼嚎的?”远远的胤禵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困意都要你吹没了。十三哥,你还‘心清、玉阶风’,你快要八哥停下来。”
八爷表示,八哥也是有脾气的,越发吹的尽兴,完全放开了自己地嚎着。
胤祥哈哈哈哈大笑。
“八哥!”胤禵的声音变为讨饶。
接着是邬思道的纵声大笑。
再是性音大师、文觉大师的佛家狮子吼:“阿弥陀佛。”接着就是木鱼声声。
高斌和饽饽两个站在平安居门口,互看一眼: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苏培盛听到小厮通报,从院子里走出来,看着他们两个欢喜地笑着:“高公子、饽饽姑娘,福晋恰好给我们送来两块烤好的鹿肉,还热着,要不要尝尝?”
“好好好!福晋好。”
高斌和饽饽心想,我们还是吃吧。跟着苏培盛去另一个小院屋里,邬思道、王之鼎等人都在,年羹尧、傅鼎等人也在。围着火锅火炉,温着好酒,荤素齐备一起烫着,还都在抢小桌上四福晋送来的鹿肉!顿时觉得自己吃大亏了,扑上去就跟着抢。
“幸好苏培盛去唤我们!你们这些可恶的!”饽饽急眼地大喊着,引得在座的人一起豪爽大笑。
四福晋要孙嬷嬷送走喝醉的八福晋回去府里,要侍妾格格们互相照顾着,吩咐丫鬟小厮们打扫好烧烤的垃圾,照顾四个女儿洗漱玩水沐浴,哄着睡觉,看着满天的大雪,要小丫鬟挑着琉璃灯,打着伞来到平安居外,就听到里头明显都喝醉的闹腾。
发现守门的两个小厮都围着火炉火锅子,无声地笑。
“福晋。”守门小厮小跑撑着伞出来请安。“福晋请不要担心,爷没有全醉。”
“那也差不多了。”四福晋看他一眼,发现他还好,没大醉。嘱咐道:“记得留几个清醒的,可不能喝醉了受凉。”
小厮心里一暖,答应着:“哎。”醉意要他失去理智,一双眼睛全落在绿衣小丫鬟的身上,获得一个大大的白眼,嘿嘿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