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应选跟着他出来,随时护着,应对侍卫们路过大臣们王公们的请安。
承德山庄在湖泊山岭之间,正宫主殿类比太和殿;松鹤斋乃是皇太后居住;东宫是皇太子居住,万壑松风殿类似南书房、澹宁居。其中东宫和皇上的烟波致爽殿、妃嫔们住处挨得近,类似毓庆宫和乾清宫、西六宫、御花园。
太子这一逛,越走越偏僻,在一片假山前,遇到了散步看雪的两个妃嫔以及几个王公福晋。太子一眼看见,灵答应脚上精致绝伦的靴子,菜玉做底,内衬香料,精绣鸳鸯荷花的金错绣绉蜀锦鞋面,鞋尖上闪耀合浦明珠。那样奢华而矜贵。精美绣花的靴子在雪地里步步生莲。
妙答应一眼瞧见太子的醉态,她和太子妃的关系好着,更顾忌自己的名声,当下就和灵答应道:“我们回去吧。福晋们,我们回去吧。”
听到声音,太子不由地一抬头,灵答应妙答应领着几个福晋以及一群宫女太监离开的背影。其中有一道身影模糊熟悉,正是以前求而不得的奥敦格日乐。
她微微仰着头走着,轻盈的脚步独特突出。太子不用猜也知道她的神情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却并不是故意乔张做致无礼,仿佛是真正不把世俗权贵放在眼里,视若无物。修长的脊背凛然有一种清奇之气,不同于平常女子的纤弱袅娜。
太子之前对奥敦格日乐动了心思,此刻发现奥敦格日乐生完孩子更漂亮了,一颗心又动了。
奥敦格日乐是喀喇沁扎什郡王的明珠,有了她,不光是一个绝世美人,更是扎什郡王手里的兵权。这个时候,还有比喀喇沁兵权和美人结合更诱惑人的吗?
可能是他的目光过于炽热,奥敦格日乐好似感应到一般,一回头,那一眼,要太子的魂儿都丢了。嫁人生娃经过生活磨砺的奥敦格日乐,一双眼睛还是寒星冰雪一般孤傲如仙,更有一种沉凝下来的清傲坚定,好似被打磨出来的钻石璀璨生辉。
太子正恍惚间,其中一个女子回身而来,身形袅袅款款,步步生莲,正是灵答应。
面前一个大宫女打着雕花芙蓉大伞,大伞里的灵答应一张芙蓉面正笑得十分欢悦,连答应的浅绿色旗袍也仿佛被雪光染就了莹润通透的色泽,她的周身就这样如月一般熠熠生辉,雪风带起她的衣角,飘飘若举。灵答应此时已经生了一个小阿哥,太子见她容貌形状宛若当年初见的小姑娘一般,沐浴在满天雪花之中。
太子看着她,看着这张传说中,最相似皇额涅的容貌,遥想皇额涅初入宫闱,与皇父携手并肩临风站于高台之上,会是何等翩翩若仙的风姿仪态。
他轻轻地一闭眼,一颗心沉甸甸的痛着。
“给太子殿下请安。”灵答应福身行礼。
“免礼。”太子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又好似不是在看她。
“太子殿下,……”灵答应娇呼一声,“您在看什么?”
太子这才惊觉过来,冷着脸,依旧看着她,只不言语。
贾应选撑着伞的手心捏了汗,其他两个小太监都白了脸。灵答应却道:“太子殿下,您在看什么那?是奥敦格日乐?她嫁人生子,住帐篷,自己缝补浆洗,变成一个普通的妇人。”唇角扬起一抹高傲不屑的笑,审视太子殿下眼里那抹冷意。
“太子殿下,男人都喜欢这样同甘共苦的女子吗?可是,上好的洁白玉石铺就,琼楼玉宇,栋梁光华、照耀瑞彩的坤宁宫,至今可是没有人居住了,变成了祭祀的地方了那。患难与共的夫妻,也是换了新人了那。”
太子看着她的目光更冷。可他心里却是认可的。那样恩爱且贵重的天家夫妻,可是赫舍里皇后先一步离开了,坤宁宫换了主人,如今变成祭祀场所了。
灵答应微微颔首,下颔的弧度柔美如新月,轻轻道:“每年春夏之际,海棠花便会花开若雪,暗香清逸。白色的、紫色的,那种美景仿若漫天扬起紫色的轻雾,花繁秾艳,令人望之心醉。每每这个时候,皇上便会命善歌的侍女在梧桐树下歌唱《海棠之歌》,与先皇后携手漫步其间,共赏花开花落。传说,先皇后进宫多少年,皇上便这样多少年。”
“孤也有耳闻,……”太子目光朦胧,涣散的目光遥望纷纷扬扬的雪花。
“……太子殿下,这是我打小儿听说的故事。我对太子殿下熟悉又陌生。”灵答应的美眸闪动意味不明的光,“皇上待我是好的。我知道其他人都看不起我,总对我诸多刁难,可是有皇上一力维护,我总不觉得这宫中岁月辛苦。”
太子听她这样说,内心一点无感。他是皇太子,他的认知里,老父亲想宠哪一个就宠哪一个,哪管你怎么样?
灵答应微微一笑,她还以为太子内心有些同情和理解的。原来,他一点也不知道,皇上的宠爱,要自己和其他妃嫔无法相处,其实愈是宠爱,愈是把自己逼到了与众妃敌对的地步。和太子被宠,其实很相似那。
集宠于一身亦同集怨于一身!帝王恩宠太盛则如置于炭火其上,亦是十分辛苦。接受了这宠爱,就要接受了辛苦。而太子却至今还不明白。灵答应仰头望天,温柔地笑着:这是自己的机会不是吗?好比今天晚上在皇上和太子面前的表演。
略得意地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海棠碧玺发钗,颇有些失落道:“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理解。我就一个小女子,渴望被人关心和保护。太子殿下怎么理解那。”
那一抹失落,落在太子的眼里,好似是自己母亲的失落一般,他的心软了软,是不是,母亲在天之灵看着人间热闹,正是失落那?是不是正心疼自己那?
太子从没有这么一刻,真实地想念他的母亲。他每年祭祀他母亲,也是麻木的。
他不由地想着,如果,如果,他的母亲活着多好?没有钮祜禄皇后,没有十阿哥,没有皇贵妃,也就没有这些和他争斗的弟弟们。
灵答应望着醉酒、没魂了一般的太子,梨涡隐现、清浅微笑:“太子殿下,在我心中,海棠花永远是皇上和先皇后情感的见证。您是皇上和先皇后的孩子。”盈盈福身行礼,转身要走,太子好似猛地醒神一把,一把抓手她的衣袖,口中喃喃:“别走。”
太子似乎有满腹心事压在心里,目光颓然着,祈求着,似乎在求眼前的女子,又似乎在求天上的母亲。
一时眼前是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赫舍里氏,淡淡看他一眼又飘然而去,一时又见索额图给他行礼,看他一眼也走了,……一出生就是太子,却是做了三十多年,还是太子。如果、如果,当时索额图成功……太子望着面前的女子,又唤了一声:“别走。”
朦胧中,面前的女子一张酷似母亲的脸,羞涩地抬起头来。只见她满面红晕,恰似三春桃花;眼波流动,暗含千娇百媚。身材修长,亭亭玉立,令人不醉自痴。尤其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含情脉脉,充满爱意,是母亲吗?太子一下子呆住了。他越看越爱,越爱越馋,禁不住扑上前去,伸手把这女子揽在怀里。灵答应推又不敢推,从又不敢从,急急地说:“太子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这里也不是地方啊……”
俩人推推揉揉,在大雪里抱成了一团。贾应选、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都吓得瑟瑟发抖,却也不敢阻止。
这是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脑袋的太子殿下。
“爷,奴婢是皇上的女人啊,……”灵答应声若蚊子细小嗡嗡,说着,挪动了一下身子,半裸的膀臂在太子间一触,立刻触电般闪了开去。“你是孤的女人!”太子感受她软绵柔润的腹皮,越发激发一种反叛心理,好似抢了老父亲的女人,就抢了他的皇位一般,浑身硬邦邦的。她浑身酥软,迷迷糊糊的,醉了一样。身不由己和太子厮搂着滚倒在地……
太子本是盛年之人,又用了药,正是熊熊烈火燃烧,哪里抵挡得了?当下立时便觉全身上下热烘烘地大火上蒸腾,眼见灵答应云鬓半挽,皓腕如雪,如亭亭玉树,更兼她衣裳单薄,柔软白腻的天鹅脖颈后仰宛若盛开的花儿等待采摘,脸上似幽怨似娇嗔,似惋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