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胤禵一定大为激动。
可他跟着四哥出去一趟,已经沉稳不少。当下就感激地嬉笑:“我真的没料到,八哥有此心意!弟弟非常感激。但叫我这带兵部,说实话,汗颜自愧!”
“你有治军之才,自愧什么。”胤禩稳稳重重说道,“四哥每天看似闲着,其实他每天读书,练习大字,教养孩子,事事都有章法。你随了四哥这一条,比大哥有耐心,文书工作也做得来。我们四哥苛刻这一条不可学,其余长处也不可泯灭呀!”
正说着,便见胤俄胤禟一前一后进来,胤俄没进门便嚷嚷:
“八哥一本上奏,老十四你就成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彩头准保高兴得你几夜睡不着!你得请客!”
“九哥、十哥!”胤禵笑着起身,因熟不拘礼,拱手作礼道:“我目前在工部学习,挺好。兵部我还不敢进。”
胤禟笑道:“这是怎么了?真要赖在工部了?我们是打小儿练武勉强强身健体,没有你的本事,要是有,绝对不将这好事让给你。”
几个兄弟略一打诨取笑,便又转入正题。胤禵把玩八哥的扇子拍着手心,说道:“我听说,年羹尧和岳钟麒在川西剿匪,斩首级八千,过两年又要升官儿。这次四哥迎娶年家小嫂子,据说年家的嫁妆很是多。”
“我也想到这里了。”胤禩一笑说道,“说起来年羹尧,不是我们要挤着四哥和我们作对,是真的需要派个人到他行营里牵制他了。我们不是要学太子小家子气,也不是要四川兵权,派个人去,万一有什么事儿,也有一个消息。”
胤禟笑道:“我也有点不放心。年羹尧,以前以为他是书生,没想到心狠手辣有能力,真的掌握住了四川大事。偏他家世好,不用贪污就有银子收拢人心。但是,”看向胤禩:“他毕竟是四哥的人。”
胤俄听着苗头不大对,便笑道:“是了!四哥的好日子来了。我也要准备好一份贺礼。”
胤禵笑道:“贺礼我都准备好了,保证四哥喜欢。”
胤禩一眯眼。
胤禟拿过来扇子,摇着扇子转而说道:“太子如今真是换了个人。就之前刑部案卷的事情,十四弟一定想不到,刑部拟出一百八十七名枉法官员士绅名单,拿到毓庆宫,太子涂涂改改的,小太监王顺儿悄悄跟我说,添的都是我们的门人,去的都是他自己的门人!如今我们的人哭天抹泪,太子的人步步高升!还害得八哥被骂一顿,在家里窝了好几个月!”说着,长长吁了一口气,看得出内心极不平静,额头的青筋都胀起老高。
“叫他使劲折腾!”胤禩冷笑道,“我看他作孽作满,不定是个什么光景儿呢!如今已有了谣言,说‘跟皇上现在活不成,跟太子将来活不成’,瞧吧,后头还有热闹呢!”
胤禟却还在沉思,说道:“四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一摊乱糟糟的,他真不管了?我们救出来灵答应,他也不管?我们调走鄂尔泰,他也不吱声?”
胤俄笑道:“四哥能管什么?调令是汗阿玛下的。”
“十哥说的对。”胤禵叹息说道,“四哥耿直的性子,他要说什么,也是直接去找汗阿玛,不会找我们。”
胤禩心想,四哥的心机厉害着那,一头不哼不哈地做事给汗阿玛看,寻我们的把柄,一头又预备砖头砸太子!不叫的狼咬人最狠。
“最近的几件事情,看似办好了,但我们不能没一点防备!首先,太子,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另有,刑部的档案管理,都还在十三弟的手里,这始终是一个地雷。”
想到胤祥始终不肯交档案,几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靠这些档案,已经连扯出近二百名官员士绅被查办,焉知没有其他?几个人苦苦想着,无奈从前在户部刑部办事太多,手条虽然都收回了,但与此关联的人事账目一时之间哪能全清楚了?
胤禩想想去年,自从那日和顾问行、胤祥喝酒说档案,再到四哥老十三出京,老六留下搅合,越发觉得不对劲,一时却也没个头绪,不禁摇了摇头。
“老九,”胤禩显得沉着些,思索着说道,“档案不能再要了,老十三是个鬼精灵,他不肯交出来,越是逼他越是知道我们着急。还有老六那个七窍玲珑心的,现在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但这不是最需要着急的。老十三去年出京之前,将老刘的春兰楼档案扯出来,太子却按住了刑部没有动手,……”
胤禟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吩咐老刘,要他千万小心。”
胤禩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胤禟:“我总觉得要出事。你立即叫老刘出京,避居边境也行,他手头的东西,全都转送到老地方,严加看管。如今可能太子的人已经盯着老刘了,切记要小心小心小心!另外,还是要给十四弟请命,去兵部。”
大哥从兵部退出来了,兵权绝对,绝对不能落到胤祥手里,上辈子最关键时刻吃的亏,胤禩一直记得。
胤禩的心思不能对他们任何一个说。如今上辈子的一个先知武器,可能要就此暴露,不由地对混账四哥和混账老十三恨得牙根痒痒!
而他两个这番对话,胤俄如堕云雾中,胤禵却有点清楚。老刘十岁就跟着索额图的管家混,索额图弄的春兰楼,生意好的很,派出去的男男女女间谍无数,打探到的秘密更是多。曾经专门记载一个册子。这个册子没有落到太子手里,反而落到了胤禩的手里,这才是八爷拿捏满朝官员的秘密武器。胤禵对胤禩胤禟这一套是不以为然的,觉得都是四哥口中的小道道,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雍亲王府,如意居。听胤祚细细地说了刑部去年的各种动静,四爷立时气得面白如纸,一抬头,见邬思道和胤祥正在下大棋,文觉和尚坐在一边观战,便道:“胤祥几时来的?”
“我来一会了,”胤祥推棋笑道,“老邬,这盘棋和了。来时你正和六哥说话,我没惊动,跟着听一耳朵。”
四爷气道:“万万没想到,事情这般发展。太子留下来的名单里,有我们之前就劝说远离的人,也有我二十年前稍作举荐,犯错的两个。还有孔家的那位,留在工部,被我派去管理作坊宿舍,太子又给调回来委以重任!”这要是四爷的脾气,全都撵走!
胤祥听得只笑,文觉也笑,胤祚也笑。许久,胤祚难得的也是严肃,女子一样秀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四哥:“四哥,我今天来是想说,现在太子和老八争斗的重头戏,在春兰楼。太子不动春兰楼,老八着急,里头一定有猫腻。当然,他们的事情我们不管。但是,我想要说的是,目前我们要下定决心了!”
四爷:“!!”
邬思道和文觉互看一眼,都觉得,确实是时候了。
胤祥还在思考刚刚听到的刑部细节,一声长叹道:“姜宸英一个老名士,汗阿玛极赏识的,两袖清风真雅士,就因为之前八哥保过他,太子就敢夺他的职!其他冤枉的官们多得很!他还和汗阿玛保证说不报复!——我看不下去,你们坐着,我找他去!”说着,起身便走。
“回来!”胤祚生气。
“十三爷!”邬思道也仰起脸喊道,“您这一去,祸事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