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心中便颇不是滋味。咱这个做爷爷的,怎的桩桩件件,似乎怎么也赢不过那个孙儿?
然而,这股郁结之气,也只在他胸中盘桓了片刻,便被他强行甩到了脑后。
罢了!社稷为重,国事为先。先将这欧罗巴全。。。
清明过后,春意渐浓。山间雾气如纱,缠绕着茅屋四周的桃树,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拂过那块无字碑,又轻轻坠入烛泪凝结的泥土之中。昨夜万民共祭的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仍浮动着淡淡的药香与蜡油气息。
阿岩坐在屋后溪边石上,低头清洗腰间小刀上的锈迹。水波映出他清瘦的脸庞,眉宇间已有几分沉静坚毅。十年来,他走遍三十六州县,采药、治病、授徒,足迹所至,皆留下《新医案》的手抄本。他曾见过瘟疫肆虐的村庄因“破契散”配方得救,也亲历过边陲小镇百姓自发组织“轮值医棚”,不分昼夜接诊贫病之人。这些事不再让他惊奇,却总令他眼眶发热。
忽然,水面微漾,倒影扭曲。一阵低沉的嗡鸣自地底传来,仿佛有巨兽在梦中翻身。阿岩猛地抬头,只见远处七十二峰之一的“断云岭”顶端,一道青光冲天而起,转瞬即逝,如同流星逆坠。
他知道,那是“鸿泉”系统再次响应了某种愿力波动。
起身返屋,炉火旁已多了一人。
一位老妇人盘膝而坐,背脊挺直如松,手中捻着一串乌木念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名字??都是她曾亲手救治过的孩童。她是沈兰,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却依旧坚持每年清明独自徒步三百里,从京城赶到这间茅屋守夜。
“你感应到了?”她头也不抬,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岩点头:“断云岭的‘天机桩’残阵被触发了。不是人为破坏,更像是……有人在尝试唤醒它。”
沈兰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深潭:“十年前你说,‘神’已经死了。可人心若还渴望神,神就会以新的面目归来。”
阿岩沉默片刻,将湿漉漉的小刀放在炉边烘干。“可这次不一样。我昨夜做了个梦。”他低声说,“梦见周玄清站在一片燃烧的麦田里,手里捧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他对我说:‘真正的遗训不在纸上,而在每一个选择善的人心中。’然后他把书扔进火里,火焰竟变成了绿色的雨,落在地上长出无数株蓝花毒芹。”
沈兰神色微动:“蓝花毒芹?那种能激发神经感知的剧毒植物?”
“正是。”阿岩皱眉,“但它在我梦中开出的是白花,象征净化而非毁灭。”
两人对视良久,皆未言语。他们都知道,梦境从来不是偶然。尤其是对于那些曾服下“红药水”、血脉中残留“容器基因”的人而言,梦往往是记忆碎片与地脉共鸣交织的结果。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年轻医师跌跌撞撞推门而入,脸色惨白,怀里紧抱着一只陶罐。“师母!阿岩师兄!”他喘息道,“出事了!长安古井……沸腾了整整一夜!今晨井壁浮现新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写的是什么?”沈兰站起身,语气陡然冷峻。
“**‘容器将醒,非由血统,乃因共业。’**”青年颤抖着回答,“更可怕的是……井水中浮出了半枚玉珏,经辨认,是当年‘龙血再造计划’中用来封印核心意识的‘承灵符’残片!”
屋内空气骤然凝滞。
阿岩猛然攥紧拳头。他知道那枚玉珏意味着什么??它是连接所有“容器候选者”的精神锚点,理论上早已随周玄清自毁功体而湮灭。如今重现世间,说明某种深层意识正在试图重组。
“不是复活。”沈兰缓缓坐下,指尖轻敲念珠,“是召唤。有人在用百万民众潜意识中的依赖与恐惧,重新编织一个‘救世主’的幻象。”
“谁能做到?”阿岩问。
“不是一个人。”沈兰摇头,“是一群人。一群不愿接受平凡的人。他们不信凡人可以自救,所以必须制造一个‘超凡者’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话音刚落,窗外忽有异响。
一只信鸽扑棱棱撞进屋内,爪上绑着一方紫绢。阿岩解下展开,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八个字:“北疆月蚀,魂巡再现;恐非虚影,请速查之。”
落款是戍边副将李昭,曾是当年目睹“麻衣巡城”奇景的士兵之一。
沈兰眯起眼睛:“月蚀之夜,地脉最弱,若此时强行开启‘正统共鸣带’,哪怕只剩百分之一的能量,也可能诱发大规模集体幻觉。若再配合药物控制与心理暗示……足以让整支军队陷入狂信。”
阿岩霍然起身:“我去北疆。”
“你一人去不了。”沈兰按住他肩膀,“你需要一支真正懂‘破契反噬’原理的队伍。我会召集‘鸿轩堂’最优秀的十二名弟子,全是从小服用改良版‘破契散’、免疫精神操控的年轻人。另外,传令各地‘实学馆’,立即封锁所有关于‘天命降世’的谣言,违者以扰乱民心论处。”
“还有,”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银片,递给他,“这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识心镜’碎片。他说,当世界开始说谎时,唯有这块镜子能照见真相。”
阿岩接过银片,触手冰凉,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见我即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