轵关道,山间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冲刷山野、沟壑。
半坡亭驿内,孙权站在木棚下怔怔望着山涧另一侧的延绵峭壁,峭壁各处点缀着顽强扎根、生存的林木。
而峭壁的顶端,又是同样延绵的灌木丛林。
。。。
冬雪初融,展宏原的泥土尚带着寒意,但田埂上已有人影晃动。曹霖一早便起身,披着旧羊皮袄走出茅屋。他手中提着一只陶壶,壶中是昨夜熬好的姜汤,专为清晨巡田的农官准备。天边微明,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山峦如墨线勾勒于薄雾之中。
他沿着新开的水渠缓步前行,脚踩在冻土与湿泥交界的地面上,发出咯吱轻响。渠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逆流而上,引得岸边孩童蹲伏观望,笑声清脆。一名老农拄杖立于渠口,见曹霖走近,忙要下跪行礼,却被一把扶住。
“张伯不必多礼。”曹霖将热壶递过去,“喝一口暖暖身子。这春寒最伤筋骨。”
老人接过壶,颤声道:“您如今已是天下敬仰之人,还亲自送汤……我们这些种地的,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曹霖笑了笑,目光扫过田野,“若无你们日日弯腰插秧、挑粪施肥,哪来的满仓新谷?我不过是搭了个架子,真正结穗的,是你们的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身披青布斗篷,脸上沾满风尘。来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曹农师!巴郡急报:百草令第三批驻村民医已全部到位,共一千三百七十二人,覆盖南中八十一县!更有南越女医岑娘子率族人自带药种北上,愿终生守村行医!”
曹霖眼中微光闪动,良久才道:“传令下去,赐岑娘子‘仁济大夫’衔,其族免税十年,并拨专款助其建‘岭南药园’,引热带药材北移试种。”
随从记下口谕,正欲退去,曹霖又唤住他:“再加一句??告诉所有民医:你们不是孤身入村,而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希望所托。若有难处,展宏原必应。”
人群散去后,曹霖独自走向田头那座新立的小亭。亭中石桌上摆放着一份名单,墨迹犹新??正是今年“经农双修科”初试合格者名录,共计三百六十七人。其中半数出身寒门,三十余人为女子,最年幼者仅十六岁,乃西域商旅之女,通晓五国语言,精算术与水利图。
他凝视良久,伸手抚过纸面,仿佛能触到那些未曾谋面的年轻人的心跳。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陆谦,肩上落着残雪,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老师。”陆谦躬身行礼,“这是我与同窗合撰的《经农义疏》,请您过目。”
曹霖接过竹简,缓缓展开。开篇写道:
>“昔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今观之,兵可暂缺,信不可失,而食为根本。故知经者不当空谈仁义,当以垦荒、治水、育种为践仁之始;明礼者不应拘于揖让,当以均田、赈灾、教化为行礼之实……”
字字铿锵,如犁破土。曹霖读至动情处,竟觉眼眶发热。他抬头看着这个曾被世人斥为“叛儒”的少年,轻声道:“你们终于走出了自己的路。”
陆谦微笑:“是我们跟着您走出来的。”
两人并肩坐在亭中,谈论新政推行之难。陆谦提及豫州某县令暗中阻挠土地重分,勾结豪强私卖公田;又有江东士族联名上书,称“女子不得列名农籍”,反对女医授衔领俸。言至此,语气沉了下来:“他们说,此风一开,纲常尽毁。”
曹霖沉默片刻,忽而起身,走到亭外。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印??那是太后亲赐的“农政总监”印信,背面刻着四个小字:“为民执权”。
“你可知这印为何始终不入官库?”他问。
陆谦摇头。
“因为它不属于庙堂。”曹霖将印按在掌心,声音低却坚定,“它属于每一块被丈量过的田,每一口被疏通的井,每一个因识字而不再被骗的妇人。他们若不能同享权利,这印便是假的。”
他转身望着东方渐升的日头,朗声道:“明日发榜时,你要当众宣布:凡通过经农科考者,无论男女、族属、出身,皆准入职。若有地方官拒不受命,即以‘抗农令’论罪,罢职查办。”
陆谦肃然领命。
次日清晨,展宏原广场竖起高榜。四方百姓云集,翘首以盼。鼓声三响,红绸揭开,三百六十七个名字赫然在列。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尤其看到“苏芸娘”“阿?”“慕容织”等女子之名位列前十时,许多妇女含泪相拥。
就在此时,长安使者抵达。此次并非诏书,而是一封私人帛书,由太后贴身宫女亲手送来。信中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