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上去抱住她,力气大得几乎将她撞倒。女人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拍他后背:“哎哟,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出来吃饭。”他把脸埋在她肩头,泣不成声,“对不起……我不该摔门……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里面……”
女人身体一僵,随即轻轻环住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知道吗?我那天贴完纸条,就在想??等他出来,我要抱他一下,再也不提考试的事了。”
“那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怪你活着?”她捧起他的脸,认真看着,“你要替我多吃十年的饭,多过十个生日,多喜欢一个人,多活出两份人生??这才叫不辜负我。”
他哭得像个婴儿,却被她轻轻拍着背,像小时候那样。
门外,林知遥静静守候。她知道,这一扇门不会永远开着??当记忆完成它的使命,它便会自然消散。但她也知道,有些重逢,不需要长久,只需要足够真实。
约莫十分钟后,门内传来轻轻的抽泣声,接着是碗筷摆放的声音。少年端着两碗汤走出来,眼睛红肿,脸上却带着久违的平静。
“我吃了。”他说,“她看着我吃完的。”
林知遥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空碗。碗底刻着一行小字:“慢点喝,别烫着。”她轻轻摩挲那几个字,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柔软。
“谢谢你。”少年深深鞠了一躬,“不是帮我见到她……是让我终于敢面对自己。”
林知遥扶他坐下,沉默片刻,才说:“你知道吗?旅社里每一扇门,最初都来自一个人的悔恨或遗憾。但它们最终能打开,靠的不是奇迹,而是勇气??是愿意承认‘我错了’,是敢于说‘我需要你’,是哪怕痛得发抖,也依然选择走进去。”
少年望着她,忽然问:“那你呢?你有没有一扇……一直不敢打开的门?”
林知遥一怔。
夜风拂过,风铃轻响,仿佛在催促她回答。
她望向星空,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如同自言自语:“有。在我十八岁那年,母亲跳楼前,给我留了一封遗书。我没拆,直接删了。我以为她不爱我,以为她是把我当成负担才离开。直到三年后,我在她旧衣柜夹层里找到一份日记??原来她患了晚期抑郁症,医生建议住院,但她怕治疗费用拖垮我,宁愿独自承受。她在最后一页写:‘宝贝,妈妈不是不要你,是怕自己变成怪物吓到你。’”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我删掉那封遗书的那一刻,其实是在惩罚自己??我恨我没早点发现,恨我那天早上没起床陪她吃早餐,恨我最后对她说的是‘别烦我,我要睡觉’。”
少年听得呼吸微滞。
“所以,我建了旅社。”林知遥继续说,“不是为了救别人,是为了找到一个地方,让我能听见那些再也无法回应的声音。我想告诉她:妈,我原谅你了。我也……原谅我自己。”
少年默默从铁盒里取出最后一颗橘子糖,轻轻放在她手心。
“你说要等到真正准备好那天再吃。”林知遥看着糖,没接。
“我已经准备好了。”少年微笑,“这颗糖,送给你。替我姐姐,谢谢你说‘你在听’。”
林知遥低头,剥开糖纸,将糖果含入口中。
橘子味在舌尖弥漫,酸涩之后,果然回甘。
她闭上眼,仿佛看见母亲站在老屋门口,穿着那件洗旧的蓝布衫,朝她招手:“遥遥,回家吃饭了。”
这一刻,她终于敢回应:“来了,妈,我这就来。”
与此同时,异度旅社深处,陈岩仍在隔间里一封封读信。黑色风铃已变为深紫,光芒稳定而沉静。当他念到第一百零一封信时,声音不再颤抖:
“小禾,今天狱警告诉我,有个基金会为受暴妇女筹建庇护所,用了你的名字。他们说,希望每个曾被困在黑暗里的女人,都能听到一句‘你值得被爱’。我哭了。我这个杀人犯,居然也能通过你,做一件好事。”
他停顿片刻,抬头望向虚空:“如果你能听见,请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让我继续替你活着?”
风铃猛然一震,整只铃铛自内而外爆发出耀眼金光。墙上浮现出一行字:
>“我从未停止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