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盲女自行醒来。
她第一句话是:“我听见了沈照。”
众人震惊。
“他没死。”她说,“他的意识没有消散,而是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记忆网络。他是第一个真正‘成为语言’的人。他不在轮回中,也不在彼岸,他在每一句真诚的话语里,在每一个敢于直视过往的眼神中。”
她站起身,望向北方。
“他还有一句话要传给所有人。”
当晚,龙刀再度升空,绕东岭三周,刀身光芒暴涨,投射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符文,横贯天穹,持续整整十二息:
>**“你们,就是我的眼睛。”**
翌日清晨,盲女召集所有核心守言者,宣布一件事:
“我要走了。”
众人哗然。
“不是死去,也不是隐退。”她微笑,“我要去走一遍当年沈照走过的路??从南疆到北境,从东海到西漠。我不带护卫,不乘车马,只靠双脚,听每一个人说话,记下他们愿意告诉我的一切。我不再是‘心镜’,我只是个倾听者。”
白砚秋欲言又止。
她握住他的手:“你留下。这里需要有人守护吐真井,守护这份刚刚复苏的信任。而我,要去看看这九州的伤口,是否真的开始愈合。”
三日后,她启程。
沿途,百姓闻讯相迎。有人献花,有人跪拜,更多人只是默默站在路边,看着那个白衣女子走过田埂、跨过溪流、穿过城镇与荒村。她不收礼,不受拜,只在每个村庄停留一日,听人说话,写字入册。
她走过饥荒之地,听老农讲述如何用观音土充饥;走过战场遗址,听老兵回忆战友临终前托付的遗言;走过曾被强制服用忘忧膏的村落,听母亲哭诉孩子再也认不出自己模样。
她一路走,一路写,石板渐满,便换新板。随行的年轻人主动接过重担,帮她搬运记忆。
五年后,她归来。
身形瘦削,发色斑白,可眼神清明如初。她带回三十六块石板,十万三千七百四十二条记录,涵盖三百二十个村落、四十七座城池的民间记忆。
她将石板交予“民声阁”,作为《民间述真集》第一卷基础资料。
然后,她在东岭种下一棵新的忆言树幼苗。
“它不会立刻长大。”她说,“但它会听见我们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
那夜,龙刀最后一次显现符文,仅短短三息,却让整个九州为之动容:
>**“谢。”**
此后,龙刀缓缓沉入地下,消失不见。有人说它已完成使命,回归天地;也有人说它化作了地脉之灵,默默守护这片终于学会说话的土地。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孩童在学校学习“记忆伦理课”时,老师会问他们一个问题:
“什么是真实?”
有个小女孩站起来回答:
“真实就是,当我奶奶说起她小时候饿得啃树皮时,没有人说‘别老提过去’,而是给她端来一碗热粥,然后坐下来,听她讲完。”
教室里一片寂静。
窗外,春风拂过忆言树林,万千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说:
>我们听见了。
>我们记住了。
>我们,正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