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她没多说什么,当即接过春联的一角,将银子随手一包,交给报录官。
nbsp;nbsp;nbsp;nbsp;报录官立刻笑着接了红钱,“多谢小官人,恭喜了。”
nbsp;nbsp;nbsp;nbsp;只可惜杨思焕不是本地人,若杨家就在应天,报录官定然要在府里好吃好喝地住上两天才罢。收了喜钱,报录官便拱手告辞了。
nbsp;nbsp;nbsp;nbsp;待官差走后,屋里再次炸了锅,众人目光纷纷落在杨思焕身上,都诧异,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后生,居然闯进了三鼎甲。
nbsp;nbsp;nbsp;nbsp;有个四十多岁的举子就自嘲:“唉,人比人气死人,想我蹉跎了半辈子也才勉强爬上榜,人家小小年纪就三鼎甲了。”
nbsp;nbsp;nbsp;nbsp;此言一出就有人接着道:“可别这么说,您这回怎么着也能进二甲,我这半截身子埋进土的才上榜尾,都没说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一时间议论声不绝,杨思焕将捷报草草看过一遍,再次确认没有搞错才放心地将它塞进包袱里,半低着头从人群中走出去,这次倒不用挤,人一看到她就主动让出道来。
nbsp;nbsp;nbsp;nbsp;她方才出门多半是为了威胁掌柜,实在不行就真的去报官,反正押金条还在她手里。她以举人的身份报官,怎么着也有几分胜算。
nbsp;nbsp;nbsp;nbsp;这次她再次出门却换了想法,如今她进了前三,区区十几两银子
nbsp;nbsp;nbsp;nbsp;的事以后有空再来计较,当务之急要另找一家安静的客栈念书,为之后的殿试做准备。
nbsp;nbsp;nbsp;nbsp;她刚出门,掌柜的就追了出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官人果然年少有为,对了,您这是去哪啊?”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心思一转,望向对面客栈:“你们这里我是住不起了,我去那边看看。”说着话,就扯了扯肩上的包袱,抬脚要走。
nbsp;nbsp;nbsp;nbsp;掌柜的快走几步上前拦住她,满脸堆笑:“别呀,都是误会。”说罢,犹豫狐疑地凑到杨思焕身边,压低声音说:“别人退不了,您不一样,您啥也别想,放心地住着,就当自己家一样,押金马上退给您,以后每天少收您一百文,怎么样?”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望天沉吟。
nbsp;nbsp;nbsp;nbsp;一天四百文也不便宜,之前她住这里是因为离贡院近,殿试她随便住哪里都一样,据说远一点的地方一天只要一百文,她回:“不怎么样。”
nbsp;nbsp;nbsp;nbsp;自放榜之后,人都浮躁起来,气氛是会传染的。
nbsp;nbsp;nbsp;nbsp;掌柜的右手攥拳重重敲了左手手心,拧眉说道:“唉,好吧,既然如此,小的就不留您了,这便将押金退给您,外加您一两喜钱,但是您得答应小的,千万别住到对面去。”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在老街找了家小客栈住下,掌柜的是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家,一天只收她六十文,还给她加了床厚棉被,这个价格在徽州也算便宜的了。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看着老人家一瘸一拐地忙出忙进,突然想起远在家乡的爹。刘氏的脚前几年也受了伤,平时还好,一到阴天就痛得走不动路。
nbsp;nbsp;nbsp;nbsp;现在终于好了,如今她已是准进士,杨家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如果真的成了三鼎甲之一,将来进翰林院易如反掌。
nbsp;nbsp;nbsp;nbsp;当朝内阁六大学士,无一例外都是从翰林院熬出来的,不过,会试进了前三也不一定殿试后还是前三,虽然多半是这样,但也保不齐有意外。
nbsp;nbsp;nbsp;nbsp;毕竟君心难测,杨思焕依然不敢放松,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复习,能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
nbsp;nbsp;nbsp;nbsp;虽然她觉得,这个前三名得来很是侥幸,但无论如何,这临门一脚她也要拼了命地去踢。
nbsp;nbsp;nbsp;nbsp;殿试定在四月十五,在朝中大殿举行,由皇帝亲自主持,又称“御试”与“亲试”。士子只有经过殿试这一关,成为“天子门生”,才算真正的登科。
nbsp;nbsp;nbsp;nbsp;四月初,礼部将新科贡士召进宫,令每人作一篇八股文,倒不是为了考什么,只是十多年前出了一档子事:前任礼部尚书周自横私其乡,与同乡试子通关节舞弊,造成恶劣的影响。
nbsp;nbsp;nbsp;nbsp;从那以后,会试后举行覆试成了定制。由皇帝亲自命题,要求考生写一篇八股文。礼部着人阅卷,主要审查每个士子覆试答题的行文风格、笔迹与先前会试的差异。若差距太大,就会组织专人严查。
nbsp;nbsp;nbsp;nbsp;会试大概七八个举子中能有一个上榜,因此选出的贡士自然是出色的,若在覆试中考生答卷文理不通,漏洞太大,则考官和阅卷官都要被追究责任。
nbsp;nbsp;nbsp;nbsp;覆试的这天,天不亮杨思焕就在宫外候着,一众士子排好队,跟着宦官进了宫。
nbsp;nbsp;nbsp;nbsp;她第一次见到宦官,奇怪的是,宫里宦官居然是男人,她原以为这个世界的宦官是女人。宦官引着众人进宫。
nbsp;nbsp;nbsp;nbsp;士子们都是头一回进宫,难免有些拘谨,彼此间都不说话,杨思焕目光四下找寻,等她看到张珏时候已经开始覆试了,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过,都各自开始作文。
nbsp;nbsp;nbsp;nbsp;作的文章刚被收走,礼部的人又找来一群宦官,这群宦官和引路的完全不一样,穿着都讲究许多。
nbsp;nbsp;nbsp;nbsp;这些宦官皆束了发冠,穿戴整齐,满脸肃穆。
nbsp;nbsp;nbsp;nbsp;为首的宦官约莫二十出头,生得俊逸潇洒,眉眼中却透着深沉。
nbsp;nbsp;nbsp;nbsp;他发冠插了金簪,冠上嵌了兰玉,身穿玄色蟒袍,背手站在前方,礼部郎中谭政见了他,语气都是恭敬的。
nbsp;nbsp;nbsp;nbsp;张珏带头站起来,其余人也都跟着起身,所有士子一道见礼:“陆公公。”
nbsp;nbsp;nbsp;nbsp;那位扯了扯嘴角,抬手道:“各位新科贡士不必多礼。”顿了顿,背手侧身继续缓缓说道:“今日将各位宣来,主要交待一些宫中的规矩,以免各位官人在圣上面前失了方寸。
nbsp;nbsp;nbsp;nbsp;不过诸位饱读诗书,都是国之栋梁,想必学起来很快。”
nbsp;nbsp;nbsp;nbsp;说罢就令其余的司仪太监教授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