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姣玉得意地扬起小脸儿:“虽然我不得父王宠爱,但我毕竟也是当今亲王的亲女儿,圣上的亲侄女呀,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种好东西?”
在闻夏看穿一切的表情里,褚姣玉还是先低下头:“好吧,这上面镶嵌的玛瑙、翡翠都是过年的时候皇伯父赏赐给阿兄的,这可是世间少见的稀罕物,我眼馋了好久呢。”
“阿兄可真是败……真是阔绰,将这等品相的翡翠当作点缀的绿叶。”闻夏听出来了,她原本想说的是“败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步摇的制作工艺亦是不凡,需要花费些时日才能制成。褚衡大概早就开始备着了吧,只是遇上太子妃摆品桂宴,才提前拿了出来。
褚姣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步摇上的花瓣,语气中满是艳羡:“若我也能嫁得如此夫婿那该多好呀。”
她这副样子将闻夏逗得发笑,不禁问道:“他有这么好吗?”
褚姣玉以为她有心炫耀,遂忿忿不平地托起腮帮,气鼓鼓地说:“他好不好嫂嫂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阿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他人长得俊俏,对嫂嫂你还好,他送给嫂嫂这么多东西,还……”
“好了好了,太子府到了,咱们还是先下车吧。”听到马匹的嘶鸣声,闻夏大纾一口气,生怕褚姣玉继续细数褚衡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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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桂虽已凋残许久,太子府中却依然处处幽香,太子妃郑氏一身月白绣金丝罗裙端坐上首,端庄温婉如月桂树下的嫦娥仙子。
她名唤郑素舒,其父乃功臣册排名第一的大将,只可惜旧伤复发,太子妃出嫁不久后便驾鹤西去了,只留下一个尚未及冠的幼子承袭定国公之爵。
闻夏和褚姣玉的坐席被安排在紧邻郑素舒的下首,闻夏暗自打量了一番,今日来的人要么是明确的太子派,要么是中立的家族,瑞王及其派系一人都无。
看到二人前来,郑素舒柔柔笑道:“怪道衡弟宠爱弟妹呢,如此一个娇美的妙人儿,谁又能不爱呢?”
如此说完,眼神落在闻夏身上许久不曾移开。
等她终于转身与别的夫人小姐寒暄时,褚姣玉悄悄凑到闻夏耳边:“嫂嫂,我觉得太子妃嫂嫂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寻常。”
“哦,为何?”闻夏也觉得方才的眼神令她有种莫名的不适,却又不知道这异样感从何而来。
褚姣玉皱皱眉:“我也说不清,就是我小娘看杨母妃就是这种眼神,周小娘看我小娘也是这种眼神,许多年前我还看到杨母妃用这种眼神看先母妃呢。”
她接着道:“嫂嫂你可要信我,我这人虽天生不聪明,但我从小就会看别人眼色,我能看出来谁喜欢我,谁不喜欢我。”
她这么一说,闻夏也惊觉自己为何觉得这眼神十分熟悉,因为在十几年前的景国后宫中,她也常常看到这种眼神。
正自出神间,却听郑素舒柔和的声音响起:“弟妹,前几日府中来了一位贵客,闲聊间才知晓那人是南邺人士,还与弟妹你有亲。他此刻就在后院里,不如弟妹前去相见一番吧。”
闻夏面色一僵,暗自压下心中的不安后,她强撑起一抹无辜的笑意:“太子妃嫂嫂恐怕是记错了,妾是北地之人,怎会认识南邺人士?况且妾早年遭遇天灾,家中只剩我一人了,又何来亲人之言?”
被直言拒绝,太子妃端庄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不悦:“若真是误会也好,只怕是有些人一朝得势,不愿认血脉相连的穷亲戚。”
她语重心长,仿若心善的长姐劝诫妹妹一般:“弟妹呀,你须知龙生龙,凤生凤,世道如此,运气不会总是眷顾同一个人的。如若凭着一张还算出色的脸便存了忘本的心思,恐怕是难以长久的。”
看似句句都是为她着想,实则字字皆是提醒她记住自己卑微的出身,不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太子殿下听说他是弟妹故旧,特意将他留在府中,弟妹可是要负了太子与本宫的好意?”
未等闻夏回答,太子妃身旁的婢女已经躬身等在闻夏身边,一副谦卑引路的姿态,这架势由不得闻夏拒绝。
想起叔父递来的那封信,纵使万分不情愿,她也只得起身行礼,跟随那婢女前去。
*
一个偏僻荒凉的院落中,太子褚徵早已负手等在那里。
看到闻夏的身影,他眼神阴骘中带着些掌控一切的自傲:“许久不见呀,弟妹。”
片刻后,他又步步逼近,一字一句道:“哦不,应该是永昭郡主。”
这个称呼!
闻夏心中一惊,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一字一句就如同千斤重锤一般一下下砸在闻夏的心尖上,直压得她几近无法呼吸。
她用尽力气控制住颤抖的身体,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殿下在说什么,恕妾听不懂。”
而就在此刻,一个最为熟悉不过的身影砸碎了她最后的挣扎。
她看到了从褚徵身后缓步而出的徐临渊。
“既然你亲手将账簿送给了他人,我也就只能换个投名状了,这也怨不得叔父,你说对吗?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