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蒋令光盯着眼前的人物关系图,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李照广好像也是陶坞人吧?”
现下主仆俩一拍即合,她哪有不干的,当下便轻快地应了下来。
这话在他耳里有着意外的亲昵,他颔首回道,“嗯,父亲余怒未消,怕他见了我又要大动肝火,还是等过几天,等他心平气和了再说。”
容妈妈见她如此,登时气血翻涌,先是蛮横地拉过她的手,查看她的守宫砂,又往手上沾了点唾沫使劲搓了搓道,“世子碰你哪了?你到底知不知廉耻?”
裴彧的胳膊凝了一瞬,这才抬臂推门入内道,“那妤娘是希望我查,还是不查呢?”
难得多云的天气,棉絮一般的云翳裹住了烈日,微风拂面,不凉不燥。
他定定地观察她的神色,心头余悸未消,难以置信自己竟地做下如此轻·薄之举。
秦老夫人轻哼道,“我给你留点脸面,你对你儿子喊打喊杀的,就不必给人家脸面了?”
裴彧脑里静静盘算了良久,这才宽慰他,“若真如此,我自会还陆卿清白,你先回去吧。”
一入眼便是满庭的郁郁葱葱,中间的池塘里正是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院中设石桌、凉亭,清贵中又透着华丽。
翌日明蕴之起身时,他已经换上那袭青袍,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青影已经来到她眼前。
“你没醉你听他瞎说,他那是挑拨离间,你难道没听出来吗?你怎么可能是不祥之身?只有心思阴鸷的人才不祥……”她说着,捂嘴打了个哈欠,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呢喃道,“我真困了,让我睡会……”
在盘点他的人际关系时,又陷入了疑云,他结交的人太多了,不仅权贵,也有不少白丁,无疑给大家添了不少的工作量。
白宰相自然也是不信他的背叛,从那以后便一病不起,李照广堂而皇之地接过了重任,成了新宰相。
她望着琴桌上的那架古琴,怔怔出了神。
这么细瞧,才发现她素净的脸上,眉眼秀挺,有令人忘却呼吸的美感。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作为她的把柄,要想名正言顺地将她赶走,她必须要寻一个合适的理由和时机。
他满意地揉揉她的头道,“你放心,我并非一意孤行,可我也不惧他的权威,我会谨慎行事,我们府上也都会平安无虞的。”
绮萝垂眸道,“世子妃请吩咐。”
其中一点,便是他身世问题。
他的语气和缓了些,“你进来吧。”
老天爷,他竟然亲了她,这可是违天悖理,是要天打雷劈的!
宋心钰呆呆看了她一眼道,“世子妃笑起来真好看,还是多这么笑笑为好。”
绮萝瞳孔一震,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您打水净了脸,又……又躺下了,也不知为何,她老人家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我是真的……没……”
他开门见山道,“我父亲不过是个武将,向来不过问我衙署里的事,况且此桩案件重大,除了我们几个,旁人也未必知晓,我父亲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并且再三叮嘱我别继续往下查的?”
明蕴之的目光扫过屋内乌泱泱的一群人,也来不及请安,便径自上前,双手牢牢将小厮手中的棍棒攥住,抬眸对着睿王道,“求父亲息怒,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君拂是明事理的人,他不会不明白的。”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却不想再度忍让了,当初是曾夫人强摁着她上花轿,如今被羞辱成荡妇的也是她,她已经想明白了,与这些胡搅蛮缠的人在一起,就不能试图与她们讲道理。
“那个人的名字,我不敢提。”这是他的原话。
他与母亲的意思果然相左,明蕴之虽不知他为何不想要她生育,但却放下一丝戒备,似是漫不经心开口:“郎君,你听说了么,咱们府里新……”
“岳丈就要回来了,盈盈,我明日会差人告诉岳母一声,不必返乡,先留在庄子上多住几日……我过两日恐怕还要外出,你将母亲接进家里陪着说话解闷也好。”
他很少打断她的话,总是很有耐心,但今日语速却极快,容不得她多说几个字似的:“皇爷很快就会下旨,起复岳丈,过几日你去看看那处宅子,我不懂好不好,你替我掌一掌眼。”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她耳边,明蕴之呆呆怔怔,笑意还凝固在她唇边,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反复确认道:“郎君,你说我爹爹要回京来了,这怎么可能,他得罪过人,又是下过诏狱的,在朝中又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
她还记得抄家的情形,像是做梦似的,白日里她还高高兴兴做游戏,晚间府里就只剩下一片狼藉。
明府很小,锦衣卫很高,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刀,她随母亲跪在地上,听一个尖细嗓音的男子宣告她们的命运。
如今又像做梦似的,她的父亲又要回来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丈夫,忽然想起他的话,应验仅在朝夕之间。
裴彧见她呆若木鸡,心底叹了一口气,轻抚她柔软的发心,温和道:“是朝廷要修典籍,现下正为人手发愁,岳父是科举出身,想来是当年本事出众,皇爷竟还记得,今日薛大学士一说此事,就提起他来了。”
明蕴之的眼泪滚滚而下,因为有人帮忙擦拭,反倒落得更凶,她仰头去看面容模糊的丈夫,哽咽道:“你少来骗人,朝廷征召的诏书下了一遍又一遍,我在家里都听说过,那个时候不叫爹爹,怎么你才说了这话,爹爹就被召回来了?”
她不知道皇帝是怎样想的,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
裴彧早在明蕴之初次提及时便知她所说之人定然是他,毕竟他和她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