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看她的目光冷了下来:
“你总是以国公府出身自矜,不知是想提醒皇上,他早年的不受重视,还是想提醒皇后德妃,她们家世不高,原非陛下所愿
就连本宫,细说起来也只是沾了公府的血脉,实际老爷官位也不高。
若是有个不知轻重的奴才在面前上蹿下跳,屡屡拿身份、家世说话,你觉得——本宫会如何”
“娘娘……”
“皇后德妃尚是正统出身,却仍会因家世自惭,何况于你!老太□□重,你是忘了自己的来路了……”
“娘娘,奴婢错了,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求娘娘宽宥。”
“你是看着隆恩浩荡,失了本心了。岂知这人啊,一旦失了本心,就容易有妄念,忍不住——将妄念付诸行动”
“奴婢不敢,奴婢都是为了主子啊!奴婢一心想着家里,上次陛下来了听风轩,奴婢分明听到陛下提及咱们二爷!
可见二爷的灵秀已经上达天听,娘娘若能趁势而上,替二爷上个好。以后二爷有了前程,不说老太太、太太的心愿了了,姑娘在后宫和小主子在前朝也有了倚仗啊……”
蠢货!元春难耐地抚了抚额头,抱琴今日若是痛快认错,元春或许还会觉得她可堪造就,偏偏此时还想着模糊重点,牵三挂四!
终归自己也非彼时人,元春还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你也大了,这后宫之事,你若想不明白也无妨。终归你陪了本宫一场,本宫自会告知娘家替你安排好后路,或是出府家人,或是你家里有了想法,都可明白说与他们。
大选之前,你就一并退出去吧!”
“主子!……”
“嘘!……这些日子,你不用当值,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玉罄将跪在地上浑身酸软的抱琴扶了出去,她走时已经吓傻了,都没如以往一样与玉罄置气。就那么满脸泪痕地离开了听风阁正厅。
“娘娘,抱琴姑娘也是一时糊涂,想岔了。她毕竟陪伴娘娘多年,就这么出去了,娘娘日后想起她来,岂不伤怀”
“她若只是心生妄念,还可救,毕竟权势迷人眼。等她看明白皇上是何等自傲的一个人,她就会知道,以她这样的出身,便是国色天香也绝无侍君的可能!”
“那……娘娘”
“你是否也觉得,宝玉日后封侯拜相,才是我的依靠”
“奴婢,没有这个见识……只是想到封侯拜相,如今惠妃娘家与大皇子外祖家,约摸也就是那样了。”
“可是呢,你能看到这一点,已比她强多了!惠妃娘家煊赫,可皇上何曾让她有半点越过皇后去,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不明而妄动,容易招险,这才是我要送她走的原因。”
“是,奴婢受教了。”
还有一点,抱琴似乎到今日都没想明白,她的主子是谁,她该为谁效忠,为谁着想。
这么一想,其实抱琴前世没能陪自己到最后,也早就有迹可循。可惜今生自己得宠,反将她的心思早早催发出来。
“柱子……”
“奴才在!”柱子打了个千儿,端正跪在元春面前。
“这几日带人留意抱琴的动静,无论是主动与她接近的,还是她主动接近的!如有异动,一并拿下!”
“是!”
元春起身凭栏而望,平静的湖面波光潋滟,哪条鱼儿会最先跳出来呢
“娘娘……”玉罄在一旁递上了茶碗。
“下去了”
“是的”
“你冷眼看着谁好,从下头挑一个人上来好好教着,顶了抱琴的缺儿。往后记着你的提拔之恩,她也不好越过你去……”
“娘娘如此信重,奴婢惶恐……”
“你是个聪明人,将相和的道理想必深谙于心。本宫既然信了你,就不会再做那制约平衡之事,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娘娘信重,奴婢必定肝脑涂地以报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