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底气是什么是陛下的雨露恩宠,还是贾家的祖宗功勋罢,从前我并未教过你,如今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
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任你盖世功勋,也越不过主仆之别去,何况咱们家不过是祖宗余德。究竟祖宗当时,也不过做了分内之事,我辈尚且诚惶诚恐,何况家奴!”
这话说的辛辣直白,抱琴一改先时的梗顽不化,双眼瞬间通红,脸上露成十分难堪的神色来。
贾府是武将出生,早一辈的家奴多是跟着出兵放马逃出过命来的,都是些家无恒产的流民。
贾家封爵之后,这些人携儿带女都依附上来,从此成了贾府最早一辈的奴才,后来这些人生儿育女,嫁娶繁衍,都不愿离开,也就是后面的家生子。
因着这一层关系,贾家从老祖宗那一辈起,对待这些奴才们就多有优容,尤其是服侍过老一辈的奴才,甚至比一些年轻主子都还有体面。
这本是好事,一处落在“不忘本”,一处落在“孝”、“敬”二字。不料时移世易,如今好些规矩都变了味了。
比如抱琴一流,以前在府中,那就是下人口中的“副小姐”,伺候着主子,身边都还有三四个小丫头服侍着。
因着元春在老太太面前有体面,抱琴那日子过的可谓风生水起,一般人家的姑娘也不及她尊贵。
她此生最大的委屈,都发生在随元春进宫之后——无人问津,惶惶不安。
即便如此,大凡元春有的,她也没缺过,所虑者,不过是出宫之后的境遇。
真正的变化,在元春得宠之后……当元春身边有了其他奴才。
他们低眉顺目,毕恭毕敬。无条件服从主子的所有决策,令行禁止宛如没有思想的活人。上下尊卑,宛如天堑!
而他们,并不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包括玉罄,哪怕自己穿着主子赏下的衣裳,吃着明显高过分例的饭菜。
她对自己的态度有和善,有包容,有退让,却丝毫没有忌惮和敬意!
不一样了,他们眼中的自己,分明就是个奴才。
她早已习惯去享受那份似主非仆的荣耀待遇,她愿意将元春身上的责任看做是自己的责任。比元春本人还在意她身上的荣耀以及贾府的的前途命运。
与此同时,她也在竭尽全力地想用付出,去模糊自己的身份。让元春离不开自己,无论情感上还是生活中。
为此,她随时愿意付出一切!
元春身子不好不能侍寝,她也能……也能……,她们这些丫头,从选到姑娘身边那一刻,不就早备着这么一天的吗
何况元春一直不喜柳贵人,早不想和她同居一宫。可后宫主位里面,除皇后外,并无哪位娘娘独居。
若是自己能替了她,往后不也止了别人说嘴不是!
元春既然想怀孕,那么久早晚会有那么一天,难不成到时还能继续霸着皇上,让皇上忍着抑或是任由他人上位
抱琴觉得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可元春居然再三将皇帝拒之门外,当真不怕皇帝另有所爱
这些日子,抱琴每每想起此时就心如油煎。
再加上柱子玉罄等人逐渐熟悉了元春的衣食住行,伺候这一块自己抢不到好,宫人们的态度也晦暗不明。
这这种变化让她委屈,让她愤懑难平……
所以,她才会打着为元春好的旗号,屡屡越过规矩,想要让众人看到她与他们身份的差别。
不想还没看到结果,就从元春口中听到“家奴”两字,顿
时让她羞愤欲死。
元春神色冷淡,垂眸看着抱琴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打在地上,出声道:“你总是与玉罄为难,可曾打听过她的事”
抱琴不欲露出哭腔,伏在地上摇了摇头,元春到:“她是地方五品官员长女,大选时落了牌子,才在宫中服侍的……”
抱琴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之中,难掩她震惊的目光。
元春端起茶碗擀了擀茶沫,待喝不喝:“皇家看重血统出身,宫中这样的女官不知凡几,你可曾看出来了”
抱琴怔怔地摇了摇头,元春笑道:“是呀,因为她们都低眉顺目,从不敢多提家世一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抱琴愣愣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十足的狼狈,元春微微低头,用气音对她说:
“因为早些年皇上还是永王时,前头还有个万众瞩目的义忠亲王。皇上作为幼弟,妻妾地位都要退一射之地。
所以,承恩侯之前只是个五品的京官,而德妃娘家,呵,是内务府供职!”
抱琴此时才明白过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