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天真有趣,嘴角漾着,眼睛望着前头,持这酒囊指了指前方,
“行,大概,便是如你所说。”
宫殿的轮廓在暗中虽不明晰,却已能显出来。
胡卿言的声音显得沉缓:
“多谢你,我好多了。”
第67章悬夜“是的。”
胡卿言屯于南城的当夜子牌时分,南州驻军都统戴厉便命人将行辕中的沙盘重新布置,把南边废殿那一处插上了标旗,戴都统命人给他们每人捧一碗元宵,底下人便都回避了,只两个副都统、巡抚使同知府陪立在一旁,戴都统亲自拿了一把碳夹,一边拨碳,一边静静地看着沙盘。这看过无数次的南城驻地沙盘,只在一处添了新标,不知都统为何要如此看,看着红光照着戴都统沉思不语的面孔,几人都有些心焦,但又不敢明浮出来。
那疤面副都统按捺不住,看着碗里的元宵:
“这是把我们当皮,他自己作馅儿啊!”
这话说得应景。
但又是有些微词在里头。
待冷静下来,座上也渐渐识出了胡卿言的路数。
只觉都统作为此地经略之臣,于当时竟也未顶住!两个副都统对主帅是敬的,不以为然的念头也是不敢起的,但此刻想,再沉睿的主帅,毕竟也不是神仙。
知府是科甲出身,望了一旁的巡抚使一眼。
巡抚使是陛下宗亲,来之前成帝给了他六个字“调人事、莫滋事”,他是谨遵圣意,这两年把调停做到了骨子里:“指画形势,虏皆在目中矣,可见都统宿将之风。”
这一赞来得有些突兀,倒不如不赞。
知府微微一笑。
他自然知道,南都各方势力层层牵络,纵横交织。胡卿言上马呈旨,若是戴都统不答应,便是公然抗命,巡抚使是陛下宗亲,现于此时自然没人追究,座山观虎斗,过后追究起来,只此一条“不尊圣命”的攻讦,便可要了身家性命。
他虽是读书人,这两年一直同这些武人接触,书卷气里结合了些将气,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话,此时却问:
“大人,‘虏’指何人?”
巡抚使一愣,自知失言了。
他是陛下宗亲,陛下庇护胡卿言,这是举朝皆知的事。
但他也明白,他同南都众人才是“同巢之鸟”,不能因为偏袒,把整个南城拉下水。
自靳则聿封锁北境消息伊始,各地看似不动,其实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那里观望。京中消息一日换一日,波谲云诡。南方各州部也都瞧着北方的形势,靳则聿铁蹄从北境一路直下京城,屯于京师二十里外,等同兵谏,可北方全境可谓用得上“宁靖”二字——全瞎全盲,毫无反应,也无一城一池打“勘乱”的旗号出来,八方观望,年关已过,却还没一只出头鸟,也是匪夷所思。
两日前接胡卿言书信。
各人想了一阵,知府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陛下密旨自然不能不接,以“胡帅才能卓著,不应弃陛下以闲远”为由,促其再回京师,不让这个烫手的山芋留于南都。
但被巡抚使用此举违逆圣意给否决了。
正安静。
却听外头有人来报。
一封书信递了进来,来人禀报,是靳则聿差人送来的书信。
说是兵部侍郎荀衡所书。
戴都统看了一会。
不言语。
提到兵部侍郎。
副都统不由得把脸撇过去。
去岁八月有过一个小插曲。
听说荀衡弃了揽月楼的尤五娘,她从京城一路往南,因在这里有本钱,欲歇在南都,又闻得她跟着荀衡之前,是戴都统所蓄,便有意一观风姿,奈何酒过了,一时把不住,稍动了手脚,被屯右都统捅到了戴都统这里。
本以为头颅不保,没想到,都统宽厚,听后安抚了尤五娘,给她在邻镇安排了住处,听过便罢了。
这是楚庄王“绝樱会”的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