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揣测,靳则聿平步青云,最容不下的,是都统。
但他却认为这绝不是都统的胸襟。
他叹了一口气,正过脸道:
“头儿,我今生是您的兵,在您麾下干过,我虽知自己没那个命数,但是即便我出将入相,封王封侯,也还是您的兵。”
这是把众人心底都想说,但又决计不敢搬上台面的话说了。
戴厉一笑。
炭火暖着他半边脸,却暖不掉他身上的军伍气。
他缓缓道:
“开国尚未及稳,陛下水木之战新败,各地兵将、百姓都不想回到那树树起火,村村冒烟的战乱日子。”
他把炭夹搁在盆中,站起身,踱到众人面前。
嘱咐道:
“栽桩、结彩门,京中无明旨削其属籍,他依旧位越封疆,后日一早,你们同我一道迎。”
说完指着副都统手里的碗道:
“为的是什么?”
副都统一愣。
戴厉一笑:“为的是皮,还是馅儿?”
……
言子邑一路上都在思考乘乱逃走。
但逃走有风险。
她从红莲的那个故事里,其实完全没有听出一点醋味,倒听出了一个女人在这个建了没多久的朝代,四处规章制度尚不健全的情况下,可能会遭受到的一些危险——
一刹那的感慨五味杂陈,既有同情,又有身为女子的同体同悲。
他人的经验也可借鉴,从而规避掉一些风险。
警务工作的思路向来也不建立在“我比别人幸运”之上,而是——
别人倒的霉也会落到你头上,所以才会有铺天盖地的“防范”二字。
两个仆妇过来。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连日来行军环境极其艰苦,脏旧在身,那日出来得极为仓促,替换的衣服也没带全,不是原本的工作就蕴含艰辛,能调动些精神意志,这身板感觉都走不到这里。青莲在那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要添乱,实属无奈之下给了她一巴掌,再也不声响,跟着右焉乖乖地去了。自己做了小姐王妃,统共没满一年,虽然竭力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是生存紧张感减弱了,对事情的危机预判也少了,那日一边顶着打了青莲的愧疚,一边在胡卿言的注视之下,只塞了几件替换衣裳,抓了一把钗用来固定头发。
不知道她们哪里给她弄了一身素白衣衫,白襟白袖,同她个人气质极不相符。
但这种环境下自然要求不能太多。
有种以前蹲点守候乔装打扮走出来的一刹那,那种对自己的陌生感。
仿佛进入了另外一种角色。
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坐不住,晃着衣袖在殿里徘徊了一阵。
这个宫和她所认识的宫不太一样。
说是前朝废帝的一个宠妃住过的宫殿。
她对废帝的印象全来自B战鬼畜镇站之宝——
“吊死在煤山上才几天哪”的朱由检。
但这个宫殿却实在是怪,南北向双开门,南向是没有墙壁的,只有落地格扇,从南入右手边是一条窄道,直接挨着格扇建,很窄,大概三米不到,却一路通到顶头,顶头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张床围子,是往北嵌在墙缝里的,所以这条道从进门看是笔直的。坐在床上,前面仍旧是一排长窗,窗格子是传统样式,不是什么新意之笔,菱花纹样,似是挡了又似没挡。
这几个仆妇和胡卿言手底下类似“基建狂魔”的工程部队的效率是差不多的,木条拉锯,远处平土已经给他们建出像样的军帐来,废旧的宫殿,一张床整理得干干净净,还燃上了两盏烛炬。
她下意识地由西向东数,数到最里头的床围子,一共是二十八扇长窗。
正叹这个结构实在匪夷所思。
站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