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几秒,声音变得低了一些:“我讨厌别人为我牺牲什么,况且我们也不太熟,要是真的因为我的这件事耽误了你的比赛——”话至中途,梁初楹又转了调子,语气生硬又别扭,“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留下一室昏黄的光,梁初楹率先离开了,梁聿跟在后面,把门关上,里面那个人手脚都被捆住,应该也没办法到处跑,警察很快就会到。
因为梁聿临时出场,他的比赛就由后面的选手补位了,梁聿被调剂到了最后一个。
他也乐得清闲,直接跑到了观众席坐下,拧开一瓶水,懒洋洋地把背脊顶在椅背上,少年肩宽腿长,坐在那里很是惹人注目。
梁初楹被他和聿柠夹在中间,她往聿柠的方向靠了靠,顺嘴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上场?”
“半小时以后吧,怎么?”梁聿的视线一直在赛车场上,眯着眼注意各辆车的轨迹,回话的时候难免有种心不在焉的散漫感,尾音极轻,整个人散发出来的疏离感降到了最低。
梁初楹也不跟他客套了,直话直说:“……有点挤。”
少年把唇微微抿住,偏头睨了她一眼,“哦”了一声以后就站起来直接走了。
梁聿走出观众席了以后,聿柠和王栩文两个人都看了看她,梁初楹被他俩看得有几分不自然,挑了眉问:“都看我干嘛?”
聿柠问:“刚才你俩去干什么了?去了那么久。”
梁初楹觉得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事情跟聿柠说了,聿柠倒是觉得这很像梁初楹的行事风格,以前也是这样,每次做了什么事,好的坏的她都不会跟别人解释,初中的时候有好几次被人贼喊抓贼,她也懒得辩驳,所以才会被人误会。
聿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在学校的厕所,厕所隔间里蹲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女生,在那儿小声哭,梁初楹背对着那个女生站着,身上的伤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洗漱台前还有三个长发女生,在老师面前哭哭啼啼,说梁初楹欺负人被她们撞见了,还把她们仨给打了。
老师问那个躲在厕所里的女生是不是这样的,那个人只是哭,聿柠看见那三个长头发的女生躲在老师身后瞪了她几眼,女生立马就低下头,嗫嚅着承认了。
而那时候,梁初楹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慢慢回头,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那个缩在角落里哭泣的人,她救了的人,反过来成了刺伤她的矛。
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是胆小者居多,勇士能有几个?
脏乱的厕所隔间里,拖把四处横飞,镜子上还留有几个指头印,背脊单薄直立的少女被人栽赃,也只是用指甲挠了挠手臂上发痒发痛的伤口,低着眸子不发一言。
选择被具象化成两条消息。
一瞬间,不知道哪个方位的窗户没关严,雨丝打在梁初楹侧脸,异常冰冷。
她心里空了一下,那点潮湿的感觉叫她回忆起梁聿落水那天。
梁初楹想到昨天晚上她半睡半醒之间听见的电话谈话,心又凉下去一截,她“噌”地一瞬间站起来,走到后门去,给梁聿拨了电话但毫无回应。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您拨打——”
她烦躁地挂掉又重新打。
“您——”
公交车在下一个站点停下,梁初楹快步走出去,伞落在车上都忘了拿,伸手拦下路边一辆出租车,往湖边开。
她忿忿将下嘴唇咬破,心里大声咆哮着“梁聿这个人真有病”,说死还真去死啊!
有病有病有病有病有病!
真那么有种有本事别告诉她自己在哪儿啊,说来说去还是威胁!她不过就是去跟晏文韬吃个饭,梁聿到底为什么一通发疯!
害怕自己来不及拦住他,梁初楹先打了个电话报警,出租车又在相同的十字街被红绿灯拦住。
百货大楼的广告屏幕已经换新,推广的是一个叫做“RedLine”的红绳珠宝。
如同出现幻觉一般,梁初楹看见广告牌上那根弯绕盘旋的红线穿过车玻璃,从她的眼睛刺进去,淌过血管,在心脏成结。
雨天太闷,她死死盯着广告画面,突然觉得窒息。
细密的疼痛从胸腔之中生长出来,频率如同摩斯密码,一点一点,敲出淅淅沥沥小雨般的,“爱”的痕迹。
有些人终生都要绑在一起,因为爱恨,本就是同生同长的东西。
第26章变质
已经十点十四分,晏文韬看了一眼手机,跟梁初楹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他向其推荐玉米山药粥。
小店里的透明帘子被掀起再落下,来来往往的客人在本就泥泞的地面留下颜色更深的脚印,粥铺的老板娘姓张,今年大概得有五十来岁了,来来回回地拖了几遍,实在干累了就坐在空的位置上休息,把鸡蛋剥好拿回炉子里煮。
早饭的时间已经过了,马上就该到午饭的点儿,老板娘见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坐在桌子边上发呆,可他要等的人一直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