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为这桩赐婚操碎了心!
眼下,面对着义妹的询问,他的自我感慨、感动之心汹涌澎湃,却又难以直言,只能深深藏下功与名。
“别问了,总之对你善缘大有益处,来日你会感激我的!”
胡人少年慷慨摆摆手,腕上系的喜庆红绸招摇又得意。
说完,他又赶紧将掉出来的药包塞回袖子里,同自家妹妹嘱咐道:“你别碰这个,知道吗?”
越清音看他脸上的神情时愁时喜、时激昂时壮烈,但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也没了兴致。
少女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捣鼓自己的事情。
方才陷入凄风苦雨的少年将军终于回笼理智,想起二人自幼相伴的深厚情谊来。
慕相玄心道,真是关心则乱,怎能因为三言两语就早早成为惊弓之鸟,以为自己往后就是深闺怨夫、望妻之石了呢?
她只是年少贪好新鲜,偶而被外界的精彩吸引了注意力罢了,难不成她会狠心抛弃他吗?
不会的!
他记得清楚,幼时他离开奴仆环绕的京城,来到举目无亲的越柳军营,起初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同一个小聋子玩。
但她愿意。
那时候他们初初相识,她就对他关心有加,或许只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不忍见他落单孤独。
但如今,她和他在一起七年了。
慕相玄想,就算是当作养一条狗,她养了七年,也该对他有些感情了吧?
更何况……
他看向束在自己腕间的护腕,想起她每年都那样细心地量裁,亲手为他缝制新的护具……
少年耳根微热地想,说不定她对他还挺有感情的。
慕相玄重拾自信,打起精神挪到少女身边:“对了,清音……”
话音未完,他就看清了她手上的物什——
一副崭新的护腕。
越清音专心地在皮料上定针扯线,头也没抬:“怎么了?”
……是给他做的新护腕!
真是彼时风雨此时晴,慕相玄只觉屋顶上的层叠乌云蓦然移散,万道霞光慷慨地洒下人间。
他心软又心疼,对着她握针的泛红指尖看了又看,忍不住想接手:“累不累呀,要不剩下的交给我来……”
“不用,马上好啦。”
越清音熟稔地拉出最后一针,扯掉余线,拿远些打量:“用青线包边,可以么?”
慕相玄喜欢青色,自然连连点头:“可以!”
谁知旁边也传来碍耳的一声:“可以!”
慕相玄想叫对方走远点儿别碍事,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越清音满脸轻松,将那副簇新的护腕塞到乌维言的手里。
她说:“可以用了。”
乌维言高呼一声,油嘴滑舌地溜须拍马:“祖宗巧活!多谢赏赐!”
少女轻轻哼了声,继续捡起乐器擦拭。
慕相玄定在一旁,宛若石化。
哑了好半晌,他才回神,幽微地问了声:“……那是给他的?”
“嗯,他先前那副已经旧了。”越清音不以为然。
慕相玄:“……”
方才还灿烂无边的霞光立即蔫巴回缩,被合拢的沉沉乌云彻底遮住,隐隐的滚雷声闷响。
少年低下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