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娘抬起头,希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带祈求道:“我是生母,可恨位卑言轻,不能给孩子尊贵的身份和底气,以后他养在夫人跟前,盼夫人能视若己出,好好善待他,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求夫人成全!”
她身子不便,无法下跪,只能微福行礼,将头压的低一些,再低一些,以求夫人的垂怜。
江晏禾未尽的话便就悄无声息地咽了回去。
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夫君没说过,把你的孩子过继到我名下。”
不过顷刻,江晏禾找回自己的声音,周倩娘倏地抬起头,悬而未落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眼底闪过错愕:“怎么会……他分明答应我了……”
周倩娘的表情不似作伪,江晏禾是能看出来的。
她说的话确有其事。
那也就是说,裴容要么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不足以知会她,要么他也清楚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仍是在过问她之前就做了决定。
在大晟朝,过继到主母名下的孩子确实可以视若嫡子。
就算王妃这样偏疼裴容,裴容在王府仍然是庶子,可他却轻易答应了她。
江晏禾忽觉额头闷痛,她抬起手撑着额角,微凉的指间一下一下按揉着,心里却在思量周倩娘的话,母亲为子计深远,这本没什么错……
但为何,她会觉得委屈呢?
裴容是不是觉得,周倩娘既然已经退了一步,她也该让出点什么,来弥补倩娘受到的冷落?
周倩娘见她不说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口气有几分急切:“夫人……夫人难不成不愿意?”
沉沉出了一口气,江晏禾回过神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愿意?”
“我已经答应夫人离开王府了,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足京城,夫人为何连这小小的心愿都不肯满足我?”周倩娘瞬间失去理智,眼里涌动着怒意,开始口不择言,“夫人是怕,将来你的孩子比不过我的孩儿?”
一旁的瑜珥再也听不下去,出言斥责道:“你是来求人的,还是来逼人的?不答应收养你的孩子,我家夫人就要被你这样恶意猜忌诋毁?”
“容哥明明答应我了!”
“谁答应你了你找谁去,我们家夫人不替别人养孩子!”
瑜珥决然的语气掷地有声,周倩娘登时便愣住了,她看了看嫌恶的脸,又去看面无表情的江晏禾,某一刻,她心中开始后悔,挣扎着要起身下跪:“夫人,是我错了!是我太着急了!请夫人再好好考虑考虑,有容哥在,我腹中孩儿不管是男是女,将来都不会威胁夫人孩子地位的,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名分,希望我不在他身边,他依然能在府中平安长大,谁人都不敢轻视他,仅此而已……”
丫鬟的搀扶下,周倩娘还是跪到了地上,因为怀有身孕,她只能挺直腰板,一脸惶恐地看着她,声泪俱下:“夫人,你体谅体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求你了!”
江晏禾心想,她还不是一个母亲,想必无法感同身受。
但她即便还没做过母亲,也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孩子,她当然也不想她的孩子受委屈。
心绪很乱,但头脑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江晏禾平静开口:“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我会跟裴容商量的。”
周倩娘不肯答应,仍坚持跪在地上期待她松口。
江晏禾是真的累了,懒得应付一切人或事,她揉了揉沉痛的额头,朝瑜珥瑶环挥了挥手,然后起身回了后院。
裴容在床上沉静地睡着。
看着他的脸,江晏禾不由得冷笑一声,人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只有难题是她的。
去耳房沐浴完,她坐在软榻上烘头发,瑜珥瑶环才回来。
“人走了吗?”她问。
瑜珥点点头:“肚子不舒服了,才不情不愿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