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这样弱态的一个女子,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狷介的话来?
——她不依靠着自己还能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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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热孝,过了头七,祝秉青连初一十五也不再过来。
许革音这才知道,原来大户人家的夫妻,若是双方都不主动,即使在同一个园子里,也是会几个月也见不上一次面的。
等老太太过世七七四十九天时最后请过一次法师,阖府氛围终于松快一些,隔了几日大奶奶唤她去跟前的时候又说起子嗣的事情:“母亲虽刚过世,你们却是新婚头一年,老爷不欲把你们困住,该同房还是同房。”
新妇入门,若运气好些,两三个月便也有了身子。光娶妻不生子,到底是令人诟病。
大奶奶拉着她的手,叹道:“这府里是愈发冷清了。”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只是许革音抿抿唇,最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许革音自认为不是太钻牛角尖的人,这次却不太愿意主动去寻祝秉青。
且不说他回回冷脸相对,未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每每想起公署那件事情,便如鲠在喉,总觉得他对自己轻视太过。即使他只是吓唬她,并不曾真的叫人看见。
这一耽搁下来,便至五月中旬,天气也渐渐暖和。
因为老太太的这件事,许革音已冷落秀郁数日,便早早起来拾掇了自己,预备去西园里寻秀郁同游,门房这时却来通报,说是有拜帖递过来了。
“给我?”
许士济打从在平江做官,为人很是低调,在应天府里本身就没有许多旧识,缠上官司之后各家更是避之不及,如今许革音也是想不出来还能有谁会给她递送拜帖。
封贴展开,却见里面的字迹很是眼熟。许革音当下手指都颤抖起来,“快请进来!”
反反复复吸了好几口气,心口照旧是震得发烫。又在厅里来回踱了两圈,才有人领着客进来了。
许革音连往前迎了两步,唤道:“哥哥!”
许泮林此刻已经除了囚服,束了发冠,略比往日清瘦,但到底是风姿卓然。
他应了一声,温和笑道:“怎的这般惊讶,昨日上面的判决就下来了,他不曾告诉你么?”
将近两月不曾见过了,更不用想递话。许革音抿了抿唇,顾左右而言他:“哥哥受苦了。此番要回吴县了吗?”
许泮林却摇摇头,玩笑道:“眼见你在这里安顿下来,我也留下陪陪你不好吗?”
许革音一怔,问道:“你不温书备考了吗?”
如今既然将人放出来,便说明上面暂且认了许泮林的良籍,短期内自然不会有人再查,但到底也记录在案,未必就真的滴水不漏。他如今要么自甘平庸不再入仕,要么就一条路走到黑,行至高位,才能不受撼动。
他一开始既然敢行险道,此番便也不可能任人宰割。
但此刻许泮林只道:“父亲这边还拖着,我又哪能一走了之。”
许革音沉默下来。若是当时谁劝自己不要为之努力她也是断然不会点头的,于是此刻也没有叫他回吴县的道理。
“但你也无须担心。”许泮林见她神色凝重,安慰道,“圣人虽忌讳前朝事端,却也很是在意明君的帽子。若再煽些风,人不难放出来的。”
“你同官人……”她神色犹疑,话只说了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