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泮林并不意外于她的些敏锐,这也正是往日里父子两个不约而同瞒她的原因。于是他只是轻叹道:“哥哥有分寸的。”
许革音自然相信他们二人的本事,于是只是稍作迟疑,便妥协点头道:“官人是很正直的。”
但又微微拢了一下眉头,补充道:“却也有些恣睢,兴许行事偏激。”
许泮林略意外于这番评价,看她几眼。
沉默一阵,许革音又想起来旁的,抬头严肃看他,问道:“你同之前的那位大人断了吗?”
她仍是惦记着让他和背后那位作壁上观的人划清界限。
许泮林点点头,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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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泮林一朝出狱,像是陡然将她肩上的担子接了过去。
又得了他再三的保证,许革音只觉呼吸都畅快起来,整个人都有些虚浮,干脆留在露白斋。次日才带着小厨房新做的点心和针线篮子去了秀郁院子里。
秀郁手上正捏着红绸刺绣,见她来了也不曾起身,道:“阿煦你快来,你这几日不在,我都没有人可以闲聊。”
身边的丫鬟早搬过来了椅子,许革音在她身边坐下,叫借月将点心摆好,道:“前几日实在是心神不属,拿不起来针线,你可别怨我。”
秀郁停下来手中的活计,翘着手指捏起来糕点送到嘴边,很是给面子夸赞一番,才道:“我都知晓的。如今事了,你兄长也出来了,这下放心了罢。”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许革音笑道,“又差使丫鬟到我院子里去了?”
二奶奶膝下的姑娘嫁出去了,儿子年岁尚小,又不肯秀郁与庶女交往,她平日里自然也就只能找许革音解解闷儿。若是请不来人,她那丫鬟便多留一会儿,打探许革音在忙什么。这情况往日里倒也发生过几回。
这原也是打趣,却不料秀郁回道:“昨夜听表哥提了一嘴。”
“表哥?”许革音一顿,很有些意外,“官人吗?”
秀郁的动作慢下来,将刚咬的一口点心咽下去,迟疑地点点头,道:“昨夜里他来找二爷商讨,二奶奶留他说了几句话,我便问了问你。”
“你别生气。”秀郁将吃了半个的点心放下去,又拉她的手,摇一摇,讨好似的。
许革音顿了顿,重新弯出一个浅浅的笑痕,道:“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秀郁见她神色照旧柔和,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去拿那点心。
许革音垂首开始整理带过来的针线,里面有一团银线在走动的时候抖散了,此刻乱成一团,又缠上别的丝线,打了好几个结。
许革音将手指竖起来,用指甲尖儿去拨,却也不见松动。再一使力,竟然生生扯断了。
她看着手底下的乱线,另外拿了剪刀,余光里秀郁膝盖上的红绸却莫名扎眼。
她突然问道:“你在绣盖头,是婚事定下来了吗?”
秀郁眉毛皱了皱,很有些犹疑,片刻后才道:“也还没有确凿定下来,只是姨妈叫我先准备起来。”
“你放心,定下来了我肯定先与你说。”
许革音闻言又轻轻笑了笑。
只是脑子里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二奶奶原先将秀郁带过来,就格外想往她身边送,究竟只是为了给外甥女找一个同龄的玩伴,还是想让外甥女先跟未来的正房夫人打好关系,借此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