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层层展开,从中走出一个身影。她穿着旧日粗布衣裙,发间别着一朵干枯桃花,面容模糊不清,唯有眼神温柔如初。
“怀安。”她轻唤一声。
许怀安浑身剧震,几乎站立不稳。苏昭紧紧扶住他,自己却也泪流满面。
“别过来。”苏婉儿微笑摇头,“我只是……这片情网中的一缕执念,是你太想见到我,才让我有了形状。真正的我,早已化作风尘,融入了万千人的回忆。”
“可你听到了,对吗?”许怀安哽咽,“你听见我说的话,听见我写的信……你一直都在听。”
“我一直都在。”她点头,“不只是我,还有千千万万没能说出口的人,他们都在听。所以,请继续写下去吧。替那些说不出口的父母,替那些来不及告别的恋人,替所有被岁月掩埋却始终不肯死去的心。”
她的身影开始消散,随风化作无数光点,汇入空中尚未熄灭的虹桥。而那朵银莲,则缓缓升起,飘向南方,最终停驻在桃源村外的老槐树下,静静守护着那位抱着信笺痛哭的老农。
与此同时,九州各地异象频生。
东海渔港,老渔夫驾船出海第七日,忽然在礁石间发现一艘沉船。船舱内没有金银财宝,唯有一箱泛黄信札,全是亡妻年轻时写给他却从未寄出的情书。他跪在甲板上读完最后一封,胸口情核轰然复苏,竟凝成一颗晶莹莲种,落入海底,转瞬催生出一片珊瑚森林,花开如焰。
西漠绿洲,少女抱着弟弟尸骨整整七夜,终于等到一名风尘仆仆的旅人arrivingfromthenorth。那人看见木牌上的“归”字,当场跪倒,嘶声喊出:“我是陈三郎!十年前我在护送赈灾粮途中遭劫失忆,醒来已在守序司成为律使……我……我回来了!”
姐妹相拥而泣,桃树根系震动,地下浮现出一条隐秘地道??原是当年战乱时百姓逃生之路,如今被情脉之力激活,贯通西域三十六国。消息传开,流亡多年的难民纷纷循路返乡,沿途留下一封封刻在石壁上的家书。
中原书院,学子们自发组织“信使团”,骑马穿梭城乡,为不识字的老人代读、代笔回信。有人替盲人母亲写下:“娘,我在边关很好,吃得好,睡得香,昨夜梦见您做的槐花饼了。”有人替垂死老兵口述:“爹,我没给您丢脸,我守住了城门,就像您当年那样。”
这些信件不再依赖风火传递,而是由觉醒的情脉自动感应,直接投射到收信人心头。哪怕对方已入轮回,也能在梦中相见。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重获安宁。
西北荒原深处,一座废弃律使营帐中,一名女子蜷缩角落,双手紧抱一枚漆黑玉匣。她是极少数未曾觉醒的律使之一,体内情核早已被炼化成“律种”,再也无法感知爱与痛。
她名叫沈知意,曾是守序司最年轻的律判官。七岁入选,十五岁执刀断案,二十岁亲手处决三百余名“情乱者”。她以为自己无情无欲,直到某日翻阅旧档,看到一份母亲临终前的供词:
>“我儿非罪人,她只是太早学会了隐藏眼泪。”
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到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可她的情核已被抽离,连哭泣都无法完成。
她只能抱着玉匣,一遍遍摩挲上面刻着的两个字:**“如意”**??那是她本名,也是母亲最后的愿望。
就在第一百三十七朵情莲盛开之际,一道柔光自归墟台射来,穿透千里沙尘,落在她额心。她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我想……哭。”她喃喃道。
下一瞬,玉匣崩裂,一团灰暗晶体浮现半空。它不再剔透,反而布满裂痕,像是被长久压抑的情感终于挣扎欲出。
远处,许怀安似有所感,猛然转身。
“还有人在等。”他说。
苏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去救她?可她曾是敌人。”
“她曾是孩子。”许怀安轻声道,“一个被教会忘记如何爱的孩子。”
玄渊天君冷笑:“你可知她手上沾了多少无辜者的血?”
“我知道。”许怀安看着远方,“所以我更要让她学会流泪。只有真正痛过,才能理解别人有多痛。”
他取下断箫,再次横于唇边。这一次,《归心引》的旋律更加低缓,带着一种近乎哀悼的温柔。音波扩散,沿途唤醒沉睡的情脉,甚至让已成废墟的律网残丝重新颤动。
当他抵达荒原营地时,沈知意正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胸口,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那枚灰核剧烈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许怀安全无畏惧,缓步走近,将断箫递到她面前。
“吹一声就好。”他说,“不用完整曲子,只要一个音,证明你还活着。”
沈知意颤抖着接过箫,放到唇边,用力一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