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罢了,板升毕竟是一座固若金汤的汉城,三娘子恐怕一时半会还平定不了。
压不住场面啊!
朱翊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神情肃然,语气莫名:“不止蒙右两个万户,还有土蛮汗!”
提及此处,朱翊钧也不免心中烦躁。
万历六年以来,土蛮汗实在太消停了!
历史上万历七年九月的时候,俺答汗开始示警,说土蛮汗将至。
朝廷立刻知会辽东,总督梁梦龙闻讯后,立刻排兵布阵,命李成梁坚壁清野,又调许如继和杨栗在永平截杀,遣戚继光带人在一片石伏击。
等到十月,土蛮果真统五万余骑,从前屯、锦川营等堡深入辽东,遭遇埋伏,爆发了一场规模极大的战斗。
朱翊钧对此自然是先知先觉。
去年那个时间点,他虽然没等到俺答汗的示警,但还是移文李成梁,命其出关打探,严加防范。
结果……别说去年了,现在都万历八年八月了,土蛮汗一根毛都没见到!
当真是既怕他乱来,又怕他迟迟不来!
好歹是五六万骑兵,当年庚戌之乱,也不过这个数目,彼时可是直接杀到京城脚下!
历史上在情报优势的前提下,辽东方面都没讨得什么便宜。
如今示警的俺答汗快死了,蒙右内斗将起,加之另外两个万户无可避免生出观望之心,届时无论是出于互相钳制,还是探知情报的能力,都要比原本的局面更差。
把一场伏击战,生生等成了硬碰硬,哪能不担心。
对此,王崇古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并不知道皇帝心中转的一万个心眼,但俺答汗去世这个节点,担心土蛮汗捣乱,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沉吟片刻,王崇古直言不讳道:“陛下,俺答汗若死,三娘子立威之战必不可少。”
“至于土蛮部,未必会异动,退一万步说,就算其人伺机侵边,但边境防敌,本是常务,除了加强戒备外,也做不了更多。”
说到这里,他抬头迎上皇帝的目光。
塞外和中原不一样,草原共主从没有由人扶持就能坐稳的道理,无论攻打板升要费时多久,都只能由三娘子自力更生,万没有谁能代劳的可能。
土蛮汗那边同样也不必多余担忧,毕竟辽东经历多年战乱,从来都是枕戈待旦。
总不能又像去年一样,自己吓自己,最后在辽东那边落了个“不知兵”的笑柄?
朱翊钧摇了摇头,神情肃然,一字一顿,认真更正道:“不是‘未必’,更不是‘就算’。”
“俺答汗身死之际,土蛮汗一定会侵边!”
土蛮汗一定会来——用某些蒙古教授的视角论述,那就是“顽固的明朝帝,宁可挨打,也不准许贡市”,那么“欲纠众向辽讲求贡市的土蛮汗”,早就“心灰意冷”,非要“死战到底”了。
无非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正因如此,朱翊钧才一直没敢对辽东的军头们改制。
去年二月,几个小部落,因为偷了土蛮汗的牛羊,害怕遭受报复,主动投降辽东。
结果却被车营游击陶承喾,“假以犒赏号召,掩其不备而捶杀之”,上下沆瀣一气,由李成梁上奏,最后报了个长定堡大捷,领了好大一批赏银。
随后事情败露。
朝臣轮番弹劾李成梁、陶承喾、马卫都、王有臣等人,请夺其职。
朱翊钧生生顶住压力,只罢免了陶承喾一人,就是因为怕轻易变动辽东人事,影响了那些军头的战斗力。
奏对四人面面相觑。
皇帝这是警觉边事,还是单纯怕辽东动乱,中断了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