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泪流满面:“二十年前,战乱……我把襁褓里的他放在庙门前,自己装疯逃走,只为让他活下来。后来听说被人收养,远走西域……我这一生,不敢认亲,不敢写信,怕打扰他太平日子……可昨晚,我梦见他回头叫我娘……”
念生沉默良久,取出笔墨,在原纸条旁添了一句:
>“娘一直在等你回家。”
他亲自将纸条投入忆井。刹那间,井中光芒暴涨,一道暖流自地底涌出,竟化作细雨洒落四周。雪花与雨丝交织,空中浮现出无数光影??有母亲哺乳婴儿,有少年跪拜恩师,有夫妻执手白头……每一幕,都是被遗忘又被唤醒的记忆。
人群中爆发出低泣与欢呼。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域商道上,一名中年商人正率队穿越沙漠。他名叫李元,本是汉人,自幼被胡商收养,精通六国语言,往来丝路多年,富甲一方。但他始终无法释怀一件事:他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只依稀记得幼时有人唤他“阿宝”。
那一夜,沙暴骤起,驼队被困绿洲。他蜷缩帐篷中,忽觉胸口发烫。伸手探入衣襟,竟摸出一枚早已锈蚀的铜牌??是他襁褓中唯一物件,刻着半个模糊姓氏:“陈”。
正当他凝视沉思之际,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铃声。
叮??
他浑身一震,猛地掀帘而出。漫天黄沙中,竟有一串纸灯自天际飘来,如星河倒悬。最近的一盏上写着:
>“阿宝,娘对不起你,但她一直记得你。”
他双膝跪地,仰天痛哭。二十年来筑起的心墙轰然崩塌。他终于记起:那年战火焚城,母亲将他裹进棉被,塞进庙门缝隙,自己转身冲向烈焰,嘶喊着:“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次日清晨,他下令解散商队,变卖家产,携所有金银踏上东归之路。他说:“我要找到那座庙,哪怕只剩一块砖。”
又过三年,江南小镇迎来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他手持铜牌,叩响一间老屋的门。开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见到铜牌瞬间,整个人僵住,继而扑倒在地,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我的儿啊……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我每年都点灯,每年都写纸条扔进河里……我说‘阿宝,娘对不起你’……”
母子相认之日,全镇点亮纸灯。孩子们唱起《心灯谣》,歌声顺着河流漂向远方。
而在北方边陲,一座新建的学堂内,将军之子正在朗读课文。黑板上写着:
>“做人要有良心。”??出自《守心铭?第一章》
台下学生齐声复诵。窗外,春风拂过田野,心灯花悄然绽放,金斑如瞳,静静凝望这片重获生机的土地。
同一时刻,皇宫深处。
年迈的皇帝躺在丹房床上,面色灰败。他服食金丹多年,妄图长生,却日益衰弱。太监们偷偷撤走了丹炉,在床头换上一盏纸灯。灯下压着一张纸条:
>“你还记得登基那天发过的誓吗?‘愿天下无孤寡,四海共安康。’”
皇帝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嘴唇微动,似想说什么。突然,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窗外。那里,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宫墙。
“铃……”他喃喃,“好像听见铃声了……”
太监们面面相觑,无人摇铃。可就在这寂静之中,整座皇宫竟响起回音般的叮咚之声,由远及近,层层叠叠,仿佛千万人在同时摇响铜铃。
皇帝闭上了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翌日,圣旨颁行天下:
>“即日起,废除‘焚忆令’,赦免所有因传播《心灯谣》获罪之人。准民间自由供奉心灯,建忆堂、立忆井,以存仁心。另设‘守心司’,专责抚恤孤寡、昭雪冤狱、重建毁村。凡官员渎职欺民者,无论品级,严惩不贷。”
朝野震动。权臣怒斥为“妖言惑众”,可百姓奔走相告,欢呼如潮。许多地方官自行摘印,请辞归田;更多人则连夜抄录《守心铭》,张贴街头巷尾。
这场变革没有流血,没有兵戈,只有无数个夜晚,千家万户点亮纸灯,写下那些藏在心底几十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