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看见她手上的血,也不询问缘故,只拿出一块手帕给她擦了擦血迹,沉吟道:“前些日子你看了那么多中原武林的资料,应当听说过长生谷的九如吧?她俗家名字杜衡,确实是我的师姐,只不过我早已与她决裂,至今十年未见,十年未有联系。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再和她见面,便不曾与你提起此人。”
朱砂听到那句“决裂”,心情更加舒畅:“那还有一个……”
“她叫曲莲……”秦艽提到她,声音却明显顿了顿,“已经过世很多年。”
朱砂敏锐地感觉到不对,笑容也跟着顿住,掌心攥紧适才秦艽给她擦手的那块手帕,内心深处的潜意识让她没有过多探究这位小师姨的死因,话锋一转道:“师君,那个九如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要我帮你除掉她吗?”
秦艽捏了捏她脸蛋,笑道:“你之前想要帮我灭掉定山派,如今造成的结果你也看见了?”
“是我没有准备好。”朱砂气鼓鼓地道,“下次——”
“好啦。”秦艽打断她的话,“定山派今后必定是我们的敌人,但杜衡……我刚才已说过,我以后也不会再和她见面,别多生事端。目前我们最要紧的,是想一想接下来该前往何处。”
朱砂道:“要出城吗?”
在长安城内的诸天教弟子只是一小部分,她们大部分手下在距离长安城甚远的山林安营扎寨。
秦艽摇首。
她要让大崇千千万万的百姓都信奉诸天教,最好的方法是借助朝廷的力量。可惜定山派没完没了与她作对,导致贺延德已对她生出怀疑,除了贺延德,在这长安城中还能找谁合作呢?
思来想去,秦艽表情越发凝重,霍然下定决心,吩咐车夫:
“去云景驿。”
松风原上,定山派众人犹在歇息。如秦艽所言,引神香本身不算剧毒,只是让他们感觉到胸闷气短,颇为难受而已。既然不会危及生命,他们便没要秦艽为自己解毒,不然倘若对方趁机给自己下了真正能要人性命的剧毒,反而不妙。
尹若游静静坐在一旁良久,神色悠远,望着遥远天边一缕破晓的微光,不知想着什么,但眉目本是极平静的,直到又过一盏茶时间,骤然间她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眉头拧起,头也痛,心口也痛,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全都剧烈地痛了起来。
——秦艽还真没骗人,七苦散之毒已从七天发作一次变成两天发作一次。
她赶紧伸手入怀,欲要取出谢缘觉为她配制的临时解药,然而颤抖的右手已有些不听她的使唤,颜如舜见状立刻帮她拿出药丸,给她喂下。
半晌,她呼吸这才渐渐平缓,恢复正常,左右望望,只见在场所有人都已把担忧的目光投向她。
这其中自然包括定山弟子们的目光。
尹若游轻声笑了一笑:“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在你们心中,我绝对比不上你们的师姐妹和师侄重要。”
“师姐当年是偶遇秦艽杀害无辜,才紧追秦艽不放,要杀她除害。”拾霞听懂此言之意,勉强笑笑,语气却是极为郑重,“如果我们今日为报仇而选择弃他人性命于不顾呢,岂非辜负了师姐初衷?何况这一次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本来也抓不住她们。”
“我们既然能抓她第一次,自然就能抓她第二次。”颜如舜的语气比起以往甚至更加轻快,有意让沉重的气氛变得轻松,继而转头看向角落的一名女郎,“燕娘子,可以这么叫你吗?”
春燕一呆:“你叫我?”
颜如舜笑道:“你的事,是我们猜出来的。望岱道长见我们猜得大差不差,所以才没再隐瞒真相。刚才为对付秦艽,阿螣她不得不当众提起此事,你莫见怪。”
春燕立即摇摇头,以往的怯懦几乎消失不见,尽管说话声音仍不够大,言行举止已不再那么畏畏缩缩,微笑道:“我明白的,你们的做法当然都有道理。”
众人更难根据她脸上表情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反而为她的变化感到欣慰。
颜如舜又对望岱道:“我和她能借一步说话吗?”
适才望岱本来还想让秦艽交出春燕的妹妹,他才肯放了她,岂料颜如舜在他耳边悄悄说她们已查到春燕妹妹的下落,只不过此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他猜颜如舜这会儿要和春燕谈什么,遂点了点头。
须臾,春燕起身跟着颜如舜去了角落,面露疑惑之色,颜如舜笑道:“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能猜出你的事吗?”
春燕好奇,但她不问。
“其实有人一直在委托我找你。”颜如舜低声讲完来龙去脉,自然也说出抵玉如今已离开藏海楼,不必再受任何人束缚之事。
出乎她意料,春燕好像并不如何欣喜,只是微微牵了牵唇角,便算作是笑,而那笑意淡得仿佛风一吹就消散。
颜如舜继续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除了留在定山,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定山是很好的地方。”颜如舜颔首,拍拍她的肩,正要转身返回,春燕又将她叫住。
“你是想问抵玉的去向吗?”颜如舜道,“其实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不,她走便走吧,只要她自由就够了。”春燕轻声道,“我是想问……刚才听尹娘子的话,秦艽她还有两个师姐妹吗?”
对于春燕而言,诸天教里的任何一人都是她的仇人,她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的仇人,此乃人之常情。颜如舜遂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详细说出。
这之后,她们才回到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