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着雪,哈市的冬天总是十分漫长。她想起去年在首尔医院,权至龙红着眼睛说“等我两周”的样子。他确实来了,陪她做完第一阶段康复,又被公司紧急召回。之后每隔两个星期都来,带着各种据说对韧带好的补品,甚至学会了帮她做肌肉放松按摩。她知道能做到这样毫无风声。一定背后安排了很多。她也知道他那边很忙,很累。
但是任汐瑶,现在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害怕得到别人的关心和问候。父母也经常的来看望他,甚至说让她回家家里去照顾她。林杉,李恩静,丽塔他们所有人都在关心她,问候没有断过。连队长也来看过她。队里的教练也对她有很大的期待,关心,但是这些现在,都让她完全喘不过来气。她知道王医生说的没错。她也知道自己在逞强。但是她现在就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理智告诉她,现在停训接受心理治疗是最好的方法,可是情感又让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就这样浪费掉一个赛季。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状态,好不容易才站上了冰场。日复一日等待总是痛苦的。她总在告诉自己要学会冷静理智,可是人有的时候就是会控制不住的感情用事。
任汐瑶突然抓起钥匙出了门。
保安室的老爷子看见她,见怪不怪地打开侧门:“又加练啊?”任汐瑶冲他点点头。就进了冰场。
空荡荡的冰场只有应急灯亮着。任汐瑶没开主灯,摸黑换上冰鞋。昏暗中冰面混着应急灯泛着幽幽的黑蓝,像一片凝固的死海。
她缓缓滑到起跑线前。
没有教练,没有队友,没有计时器——这本该是最轻松的训练环境。可当她的冰刀抵上那条蓝线时,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右腿肌肉自动绷紧,仿佛下一秒就会重温那记撞击、那次摔倒、那阵剧痛。
“……操。”她卸掉力量,躺在冰面上。感受着冰面的凉意传进身体。以前滑不好的时候是这样。拿冠军的时候也这样。躺在冰面上,是离冰最近的距离,她想让冰面听见她的心跳声。感受到她真挚的热爱。也想让冰面可以眷顾她。
第二天晨光包裹的训练基地。有的项目已经开始了晨训
“我申请暂缓训练,”任汐瑶把训练日志放在桌上:“我需要时间调整现在的状态。趁还来得及。”
老教练从老花镜上方看她:“理由?”
“现在的我没法上冰。而且技战术动作一塌糊涂。”
“可以练回来。”
“不是技术问题。”任汐瑶长长的缓了一口气:“是这里的问题。”她指了指太阳穴。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片的嗡鸣。老教练摘下眼镜擦了擦:“你知道队里对你寄予多大希望吧?”
“所以更不该赌。”任汐瑶声音很稳:“强行参赛只会浪费一个名额,还可能毁了我的职业生涯。而且这个赛季只能算得上是索城周期之后的调整期。所以我还有时间。”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数据表——过去两周的起跑失败记录、心率监测、肌肉激活延迟时长,全部用红笔标出峰值。
教练看完,长叹一口气:“打算怎么调整?”
“接受王医生的建议。先花些时间放松下来。”任汐瑶顿了顿:“然后再重新接受基础训练。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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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教练帮她拖着行李箱:“你真的谁也不告诉呀!不回家过年了?”
任汐瑶摇头。她不想看任何人担忧的眼神,更不想听那些"慢慢来"的安慰。顶尖运动员的困境,外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
“行吧,去了照顾好自己,随时给我发着点儿行程。这个季节去真是。。。”助理教练也有些无可奈何。任汐瑶勾起嘴角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助理教练突然掏出一个信封:“王医生让我给你的。”
里面是张便签纸,写着京城某私人康复中心的地址和一句话:“他们治疗过很多顶尖的运动员,如果你想试试。”
任汐瑶把纸条塞进口袋,转身过安检。
飞机起飞时,她透过舷窗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远处不知道哪里的反光像一块小小的疤痕。曾几何时,她真的单纯的以为站在巅峰的人永远不会懂跌落的感觉。即使跌落也会有理智告诉她应该做什么。理智一定能够支配情感。
而现在她真的明白了那句,“最深的深渊不在脚下,而在你数到三却依然攥紧栏杆的指节里——雪原上每道车辙都证明,真正杀死旅人的从来不是暴风雪,是解冻时突然想起该害怕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