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班纳特小姐,我今年十二岁,在亨格福德码头的沃伦鞋油厂工作。”狄更斯一板一眼地回答。
“沃伦那家伙,Ugh……”克拉丽莎嫌弃地撇撇嘴,“那你有得苦吃了,那一家子的心比鞋油还黑,你每天少说要干十四个小时吧?”
“是的,班纳特小姐,忙的时候需要工作十六七个小时,每周能挣6先令。”查尔斯因产生希望而飘起的心慢慢沉下来。
他本以为法拉第先生带他来见赞助人,或许可以争取到一份逃离鞋油厂的工作,现在看上去他们只是好奇童工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而已。
就在狄更斯觉得自己大概是没什么希望的时候,旁边那位眼神很犀利的先生突然开口了。
“查尔斯,介意我看看你整理的笔记么?”他也拿出自己的那本厚厚的速记本,“我也有一本这样的本子。”
希望的火苗又重新燃烧起来,或许会比自己预想地还要好一点。查尔斯本来以为如果入了贵人的眼,他就可以为他们干一些跑腿的活。周围的邻居都夸自己很机灵,他很有信心能把这份工作给做好。
但查尔斯悄悄观察这个向他提问的男人,他早些时候就看到这个人在教堂里游荡,时不时记录一点东西了。
这位先生的职业不言而喻,这是查尔斯做梦都想从事的事业,那就是成为一名报社的记者,撰写身边人的故事,把他们的生活展现在他人面前。
约翰·布莱克认真地翻阅了查尔斯的手稿,这样一份字迹干净整洁,逻辑清晰的手稿对于一个十二岁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男孩来说,简直是天赋异禀了。
“依我看来,把时间花在鞋油厂里贴标签是对这个孩子的一种浪费。”布莱克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做出决定。“如果你愿意的话,明早去找你们的老板讲一下,我在斯特兰德大道的《晨纪事报》报社等你过来。”
“我当然愿意!谢谢您,先生,谢谢您。”狄更斯听到了生命中最动人的奇迹,语无伦次地向围着他的所有大人们不停地道谢。
“你的父母呢?怎么一个人来?”亨利注意到狄更斯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要知道这在今晚按人头来算食物的情况下可不多见。
查尔斯·狄更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低落,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
“我的父亲因为欠钱未能偿还坐牢了,我的母亲带着我的六个弟弟妹妹一起住在监狱里。我白天在鞋油厂里补贴家用,晚上暂住在朋友家。”他默默地希望自己父亲的事情不要影响到这帮好心人给自己的新工作。
克拉丽莎看着狄更斯那双远比同龄人要成熟的眼睛,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查尔斯·狄更斯,年少时由于父亲负债入狱,家境窘迫,为维持家用只能到工厂做童工。这段时间的悲惨经历为往后他揭露社会中存在的丑陋,虚伪,贪婪而积攒了绝佳的素材。
这是翻开他著作的扉页时,后世的读者们都能阅读到的作者介绍。轻飘飘的一句话放在历史人物的生活中,可能是长达多年暗无天日的挣扎与痛苦。
“欠了多少?”克拉丽莎问。
“大约四十磅,小姐。”狄更斯有点难堪。
“这个钱我给你还了,你尽快让你的家人搬出来,用心跟着布莱克先生学习。”克拉丽莎当机立断的决定。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她需要这个年轻人快速成长起来,而不是在这里受现实条件的磋磨。
“你的家人在马夏尔西监狱?”亨利对这方面比较了解,通常这里关押着无力偿还债务的囚犯。
狄更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已经懵得说不出话了,他多么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他太过于疲惫而产生了幻觉。
“这里现在应该还是巴特沃斯在管,我明天亲自去一趟,让他家人尽快先出来。”亨利在办正事的时候完全看不到和克拉丽莎呆在一起时的那副模样,显得格外的果断可靠。
“可以,这样最好。”克拉丽莎又看向狄更斯,他还是刚才那副呆呆愣愣的样子。自从自己提出要给他还钱以后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与刚才机敏性格完全不同的表情。
“怎么,不打算谢谢我么?”克拉丽莎忍不住逗逗他。狄更斯这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谢谢你,班纳特小姐!还有这位——”
“索恩福德侯爵。”克拉丽莎好心地回答。
“索恩福德侯爵阁下。”他连忙加上,“太感谢你们慷慨的帮助了,不敢相信我真的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不用谢,你以后肯定能挣到更多。”克拉丽莎最喜欢在这种场合下装得云淡风轻了,她心里暗爽着。
积压在心中的大事看到了希望,狄更斯逐渐显露出小孩应有的性格。“法拉第先生,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他亢奋地问道。
几个人都被这孩子气的发言给感染到了,他们之所以成为朋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家都是一群心存希望,憧憬更美好,更光明的人,而狄更斯这样孩子的快乐也正是他们为之努力的目标。
“不,你不是在做梦。”法拉第摸了摸狄更斯的卷发,暗暗指导他。
“快用你那诗人般的口才多去夸赞班纳特小姐几句,她肯定会让你多带点好吃的回家给弟弟妹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