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宣筳当时便震惊了,“老师的意思是……”
“如此听来,确实可行!”姚相大步走进门来。
他是政事堂宰相之首,声音高而响亮,人还没到,嗓音已经远远地传了一路。
姚相越过陈相和凌凤池,走到慌忙躬身长揖行礼的叶宣筳面前,上下打量起来。
叶宣筳瞠目结舌,听姚相替他安排:
“膝下已有两个嫡子,叶少卿,你就当娶个继室了。明媒正娶,不算辱没了京兆章家门第,小天子那边容易应对。成婚后将她严加看管,不许纵出家门。料她以后再翻不出风浪。”
叶宣筳:“我、我不……我……等等……”
凌凤池忍耐地闭了下眼。两边的太阳穴又在突突地跳动不休。
格一声轻响,手里的茶盏磕去桌上。
他站起身道:“姚相,此事再议。凌某有急事先去处置片刻。”笔直走出了偏厅。
偏厅里的叶宣筳还在结结巴巴推脱:“姚相,缓一缓。下官从未想过此事啊。下官和那章晗玉结怨深久……”
“要的就是结怨深久!呵呵,不急,你再想想,等凌相回来再议……”
——
“老祖宗,章宫人来了。”
今晚风大,吹得老巷子里头几盏石座灯的灯芯东摇西晃。章晗玉站在吕钟面前,只觉得两边的影子都张牙舞爪。
吕钟眼皮都不抬,噗地吐出一只鸡爪子,碎骨头溅到她鞋面上。
“好孩儿,今天你在凌凤池面前长脸了。七尺长篙这么一戳,辛辛苦苦准备多日的水下坑洞,你全掀出来给人看个清楚,也不见凌凤池许你什么好处?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章晗玉神色自若,上前拜倒:
“多谢干爹信重,愿意当面给晗玉解释的机会。晗玉是那种吃亏当做福的傻子么?给他看一个明坑,必然早备好了更大的暗坑。”
“哦?说说看。”
“今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赴宴众官员都知道池边有深坑,必然戒备,轻易不走近龙津池……”
章晗玉在大风里凑近吕钟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但御花园能溺死人的地方,可不一定非得是龙津池啊。”
吕钟拍腿大笑。
“好个声东击西!”
“干爹明鉴!”章晗玉殷勤服侍布菜,“孩儿一片赤诚之心侍奉干爹,等明朝春日宴上,便是手下见真章之时。”
“凌六郎虽说告了假,但孩儿有的是办法让他自己走进宫门。不知干爹有否打算移步御花园,前往观看明日的盛景……”
吕钟噗地又吐出一个鸡爪,惬意地眯起眼睛:
“替太皇太后娘娘守孝也满四十九日了。春日宴上,咱家必然要在小天子面前露脸。明日盛景,怎能不看?”
大风吹得长巷中的油灯明暗不定,巷子当中的模糊人影摇曳,偶尔传来几句交谈。
章晗玉再次走出窄巷,这回听身后的铜锁声已经毫无波澜,镇定地提灯走出掖庭宫门,直奔小天子寝殿方向。
全恩远远地迎出来,忧虑担心又不敢问,小心翼翼地看她神色。
“别看了,今晚一切顺利,明日照我的安排去做,也会诸事顺利。”
章晗玉唇边带一抹细微的笑,不熟悉的人瞧着只觉得笑意动人,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出是冷笑。
她边走边低声叮嘱:“我那位干爹对我早生疑心。今日为他布菜,他一口都未动。”
“明日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有人时刻盯着。”
春日宴,百官汇集,小天子穆太妃俱在。众目睽睽之下,干爹要她献上投名状,把凌凤池幼弟六郎的性命留在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