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晗玉走着走着,忽然凑近全恩面前,指自己问:“春日宴上,我是何等角色?”
全恩眨巴着眼睛说:“您老人家,当然是协助穆太妃的筹办宴席之人啊。”
“不。”章晗玉纠正他:”我是苦主。”
“……啊?”
“明朝春日宴上,众目睽睽之下,我要把自己沉在龙津池里,几乎丢了性命。”
“啊?!!”
全恩手一抖,提的羊角灯掉在地上。章晗玉替他捡起,拍了拍灰,递还回去。全恩哆哆嗦嗦地拿在手里。
章晗玉边走边低声跟他说起自己的筹划。
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淹没水中”,险些“被害了性命”,咬死苦主的身份。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春日宴的筹办人。筹办人自己溺在龙津池里,当然不可能是失足落水,必然有人蓄意谋害。
“我这苦主什么都不必说,自然有人去查。查到有人盯梢我的行踪,那当然是害我之人了。再顺藤摸瓜,继续往下查——”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
全恩紧张地都气都喘不匀:“盯你的都是小卒子!最多查到俞、马两位内常侍。再往下只怕查不动。吕大监最擅长丢卒保车,等他缓过一口气,您老人家在宫里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放心,他老人家的日子不会比我好过。”
章晗玉轻飘飘道:“知道我找你商量什么吗?”
全恩后脖颈的汗毛都紧张竖起,听她轻声细语地叮嘱道:
‘明日最关键之处:我得真落水,但又不能真溺死了。动作若慢一步,等盯梢的人回过味来,说不定会把我直接按进水底。”
“你掐准时辰,见我准备往水里跳——即刻撒腿就跑,飞奔通知宴席中的凌相。叫他来救我。”
“让凌凤池盯着往下查。抽丝剥茧,查出我被逼迫加害凌六郎的事。我那位好干爹不死也脱得层皮。”
全恩越听越凶险。
“凌相?孩儿喊得动他?他会来救您老人家?!”
眼见朝堂老对手落在水里扑腾,他不补一脚都算人品好了!
全恩只想想小腿肚子都要开始转筋:
“孩孩孩儿如果说破了嗓子,凌相压根不信呢?他不肯来救呢?他端着宰相架子跑不快呢?”
章晗玉本来聚精会神谋算的心神忽地飘开一瞬。
他会信么?真会来救?
两日前的龙津池边,金色暖阳下,凌凤池仿佛万年寒潭般的雾蒙蒙的眼神又出现在面前了。
“前后欠了凌相不少次。他不肯来……”
章晗玉轻飘飘地道,”就当我欠他的,这条命还他。”
全恩后背的冷汗唰得一下全出来了。
这筹划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能指望凌相一个,要不要换个人喊啊。或者多喊几个……”
章晗玉自己倒显得无所谓。不就是赌命?她出仕这几年,仿佛百尺高处走铁索,哪天不在赌命?
死在义父手里,家人都保不住。死在凌凤池手里,他只要想起全恩喊他救人而他未去,这份用命换来的愧疚之心,足以让章家家人得凌氏庇护,安稳度过余生。
“凌相腿长跑得快。”她淡定道:“就喊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