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行!兄长!”长孙青璟跳下马,招呼控鞍的少年。
“妹妹。好在。”长孙敏行下马跑到阿彩身边,很分明地有意将阿彩隔挡在一边,自顾自捡拾散落的药材。
部曲即刻俯首向长孙敏行赔罪,将两匹惹祸的马牵到路边。
“青蒿、常山、知母、鳖甲、甘草……”长孙青璟眼疾手快地跑到长孙敏行身边,也俯身一起帮忙将药材分类重新包好。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家里有人得疟疾吗?”
“啊……是啊……预备好,以防不测……”长孙敏行来不及遮掩药材,满口支支吾吾,回答得不情不愿,“你没受伤吧?”
长孙青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女鬼吗?——你的脸吓得这么白!像你这样冒失的郎君我每次出门能遇到五六个,我是那种坐骑一受惊就摔下来等人搀扶的差劲御手吗?”
“当然不是。”长孙敏行眼神闪躲,“你没事就好。”
长孙青璟觉得这位族兄今日神情恍惚,不像往日那样总要逗她几句,便问道:“你那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吗?”
“也不算太要紧,是陆夫子差遣我……”
“陆夫子身体还好吧?”
“也不算太坏,老样子。毕竟,他们父子的经历我们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你见到陆夫子,记得替我谢谢他呀。舅父和无忌说他拖着病躯为我们打听新房子……旁人躲着我们一家都来不及呢。”
“哪里话,见外了。我一定转达。陆夫子前几日还问我观音婢现在写永明诗还出律吗?”长孙敏行将所有药材重新放回大纸袋中,学着药材铺子伙计的样子束成一条鱼的形状。
长孙青璟撅了撅嘴,自嘲一笑,示意长孙敏行近前说话。
“兄长,你听说了吗?”她扭捏地暗示道。虽说女儿家自己说自己订婚了这种事有些厚颜无耻,但眼前人是如手足般一起长大的,长孙青璟也没了顾忌。
长孙敏行疑惑了片刻,马上会意:“当然听说了。我忘记恭喜你了。本来高先生被牵连,大家最担心的就是你,现在你要出嫁了,未婚夫还是大家的老熟人,可不是好事一桩吗?”
长孙青璟又扫视了一眼长孙敏行手中的鱼形药包:“兄长,你不会也有事情瞒着我吧?”
“哪里。”长孙敏行警觉地抱紧了药袋子,害怕这个眼明手快的少女会突然劈手夺去,他尴尬地笑道,“我不过是照顾陆夫子,有些劳累,你一定是看我脸色不好才乱想的。我这张憔悴的脸歇几天就红润了。”
“这倒也是。”长孙青璟也不再怀疑,只是又羞涩又欣喜地问道,“我出嫁那日,兄长可过来替我‘下婿’?”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羞惭地捂住了脸,只敢从手指缝隙中偷看长孙敏行的反应。
长孙敏行打趣地看着那两颗转动的青黑眼珠,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诡笑:“小娘子心思还挺多的。你是怕无忌不舍得下狠手打李世民吧?”
“嗯。”长孙青璟收回手掌,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长孙敏行忍俊不禁:“为什么不叫李大志李大慧替你揍李世民?他们兄弟绝对乐意。”
长孙青璟撇嘴道:“他们是我外甥,我哪里拉得下这个脸。而且这两人下手没轻没重的……”
“噢,你倒是很心疼未婚夫。那凭什么要我当恶人?”
“不是让你当恶人啦,谁不知道你也是李世民的挚友。只是让无忌拿竹杖去打李世民,他岂止不舍得下手,恐怕连装装样子也装不下去。那我多没面子,所以我才求你呀!”
“懂了——你要我虚张声势高高举杖,谨小慎微轻轻落杖,既保全你的颜面,又不伤李世民皮肉筋骨……”
“不愧是我们中间学识最广博的,一点就通。”长孙青璟举起拇指赞道。
“想得美。加钱!”长孙敏行将药包重新栓紧于鞯袋一侧,“我还有事要忙,你不要太贪玩……”
长孙青璟一脸谄媚地跟着他,替他将刚收束的结又收紧了一些:“行啊,加钱就加钱。你想看什么书?我去利人市替你找。今日舅父差遣我去利人市买时历书,外祖母、母亲和舅母嘱咐我买佛经,我自己想看王通的新书,顺便替你找书也不费事……我少不得多游逛些时间。”
“那你多逛逛,替我看看有没有李登的《声类》,吕静的《韵集》。当心穆伯脩拿伪作诓骗你,他可是造假的行家里手……今天实在是陆夫子有所差遣,我身为弟子不能不奉命,便不护送你了……你……”长孙敏行突然犹豫了片刻,才勉为其难地憋出几个字来,“你玩得开心些,暮鼓前记得回家……”
长孙敏行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可言说的犹豫,弄得长孙青璟也跟着心事重重:“兄长,你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要出远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