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走进慈安宫,在寝殿外见到贺兰悠,不但不行礼,反而微扬了下巴。
已经被打入冷宫,比死更惨的下场,她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贺兰悠坐到檀木椅上,玩味地打量着丁氏,“本宫真没料到,你是第一个走到末路的嫔妃。”
丁氏冷笑,“这后宫是你的天下,我哪里有胜算?只恨到今时今日才看清这一点;只怪先前急躁,尽早失了长久与你较量的机会。”
“较量?”贺兰悠轻轻一笑,“别埋汰本宫,本宫的对手,再差也能逮住机会成事一两次,你这等着三不到两的东西,便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丁氏再次冷笑,忽地望向寝殿,扬声道:“也不知太后娘娘是否知晓,我收买宫人下毒属实,然而并没成事。若说证据,便是臣妾给绿翡的毒是七日散,需得连续服用七日才会见效,中毒的症状是内脏受损、时时呕血,绝非太后娘娘现今的情形。”
寝殿无人应声,无任何动静。
“要不怎么说你着三不到两呢?”贺兰悠笑靥如花,“你若事败,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却要用什么七日散,闲的你。宫中七日能出的变数,本宫都估算不出,何况你一个新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你那点儿跳梁小丑的伎俩,叫人瞧着都膈应。”
贺兰悠一大优点是,除了废话,从不会阻止任何人倾诉的意图,而一大缺德的点是,别人说了她就要呛回去,说损话的本事,全不逊色于曾拥有的一身绝学。
丁氏脸色铁青,“那么,皇后娘娘是不是承认了,太后抱恙是你下的毒手?”
“看起来,你是两眼一抹黑地进了冷宫。绿翡已经招供,你的法子甚是不妥,只要太后用膳时用银质餐具,便可察觉膳食中有毒,为此自作主张,换了算得寻常的毒,横竖她对你有个交待就是了。初闻太后娘娘病重,你明知症状不对,心里不也欢喜异常么?”
丁氏一噎,一时间竟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这次的事,你统共花了一万多两,高门闺秀出手这般豪气,失敬了。”贺兰悠语声里的轻蔑,犹如一道鞭子,狠狠抽打着丁氏心魂。
丁氏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再度冷笑,“让你站在危墙之下,一万多两的确是太多了,可若成事,你就算花十万百万两,怕也弥补不了。”
“有道理。”贺兰悠缓缓点一点头,又极为优雅地起身。
就在此刻,萧灼走出寝殿,常久福跟随在侧。
丁氏愕然,踉跄后退,“皇、皇上?”
萧灼脸色清寒,眸中尽是嫌恶,“常久福。”
“奴才在。”
“丁氏对皇后大不敬,毒害太后,赐死。”
“是!”刹那间,常久福想的是:您就不能把两个罪名的顺序颠倒一下?对皇后如何的大不敬,也没把太后弄成瘫子的罪过大不是么?
“皇上,嫔妾没有,真的没有!”丁氏霎时间泪如雨下,要扑上去解释,却被鸿嫣、星玉及时钳制住,并用帕子塞住了嘴。她仍旧不肯安静,发出模糊却并不低的声音。
萧灼愈发厌憎,“若不肯赴死,绞杀。”
“奴才遵旨。”常久福利落地唤来两仪殿的宫人,把挣扎不休的丁氏拖走。
萧灼吁出一口气,转身到贺兰悠面前,抚一抚她的肩,“辛苦你了。”
只说辛苦,不说委屈,可见已经把事情完全想通了。如这种事,他怎么都会往她头上套,贺兰悠心知肚明,能做到只是他想得通却查不通,更是如何都不会亲口承认。
“多谢皇上为臣妾做主。”她说。
萧灼一下子就笑了,拍一拍她稍微有了点儿血色的小脸儿,“别怪我怠慢你就成。昨日得了些物件儿,你和孩子应该喜欢,晚点儿全送回去。”
他阻止她行礼,“要与重臣议事,不好让人等太久,先走了,明日让朝朝暮暮去两仪殿用午膳。”
“……是。”什么朝朝暮暮?贺兰悠第一千次在心里骂他有病。
萧灼这会儿实在顾不上观察她的小表情,步履如风地走人。
“贺兰悠,你给哀家进来!”寝殿内忽然传出一声暴喝。
贺兰悠眼角眉梢都不曾动一下。
鸿嫣、星玉以眼神请示后,从速将整个正殿的宫人清出去,她们守在寝殿外。
贺兰悠款步走进寝殿。
见到贺兰悠,发狂的太后瞬间安静下来。
她要见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目的只在于问清楚自己中毒的真相,而不是胡乱发作说些毫无意义的宣泄的话。
贺兰悠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说。”
永远是这个睥睨天下的德行,自然,如今她有这资格。太后迅速消化完心头的膈应,缓声道:“皇上来慈安宫的时辰是固定的,你特意在此时带丁氏过来,为的不过是要皇上相信,哀家中毒与你无关。真是天真,你还当如今的枕边人,是当初为了你不惜倾付一切的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