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纪将木门关严,在杂物中翻出一个火折子,寻来火盆,将缺了两条腿的板凳拆了当做木柴丢进火盆中点燃。
她如今无灵力护体,陡然入水,浑身冰冷,借着火盆才感觉到几分温暖。
待到周身湿漉漉的衣服被烤干,韩纪便用木灰抹黑了脸,将头发扯得杂乱,又将身上玉苍派弟子的衣裳撕得稀烂,弄作一个叫花子模样。
韩纪拄着青木杖往炊烟袅袅的小镇上走去,没走多久,来到分外热闹的小镇上。
时值正午,她甚是饥饿,更何况前几日她净吃些木茎草根,白粥稀饭,此时一看酒楼饭店里人头攒动,热气腾腾,更是饿得直咽口水。
好在早些时候从楚清季那边要了点银钱,虽不足大吃大喝,但饱腹还是没有问题。
茶铺里,文人雅士、镖师跑堂聚于一室,交谈声吵吵嚷嚷。
“你听说了吗?离这里三十里外的赵家庄今天发生了件怪事。满大街落满了纸张,每张纸上都写着‘十日之内周得善必死’。”
“周得善是谁啊?”
“不晓得。反正这事情挺玄乎的。”
韩纪走过茶铺,来到热气腾腾的包子摊前招呼道:“伙计,五个包子,三个菜的,两个肉的。”
伙计掀开蒸笼用油纸将包子包起,抬头看去瞧见了一张脏兮兮臭烘烘的花脸,不由得眉头一皱,递出去的包子停在半空,略微局促地说:“菜的两文,肉的三文,一共十三文钱。”
韩纪从怀中摸出铜钱了点出十三文递给伙计,从他手中接过包子美滋滋地吃起来,赞叹道:“肉包子,香!”
吃完一个肉包子,韩纪抬起头来眯着眼看当头的太阳,赞叹一声:“好亮的太阳!”
又掏出第二个肉包子,韩纪刚咬掉包子皮,看着香喷喷油滋滋点缀着青葱的肉馅,张口便要吞入腹中,却不曾想肩膀被人猛地一撞,包子飞了出去。
韩纪眼疾手快地扑上前去,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将要落地的包子捧在手中,低头一看,包子皮还在,包子馅不翼而飞。
她当即垮下脸来,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富家公子哥在四五个佣人的簇拥下往前奔去。
韩纪心中十分气恼,便跟着这行人往前探去。
小桥前头,一个少女跪坐在地,身后板车上盖着两具尸体,赫然是要卖身葬双亲,板车下的阴影中还有一个奶娃娃在呼呼大睡。
一行人停在少女跟前,那富家公子哥蹲下身去,看着少女身上的孝服,又望了眼那板车上盖着茅草的两具尸体,笑道:“燕儿,怎么样,现下要不要给本少爷当丫鬟?”
正午无风,日头甚毒,少女垂下头去,双肩如筛糠般抖动起来,汗水顺着她耳垂滴落,落在街上晕成一滩湿漉漉的汗渍。
“燕儿,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想不好你的好爹爹、你的好娘亲可就臭啦!”富家公子面露笑意,手中折扇一下一下敲击着燕儿的肩膀。
少女偏头看向板车上的两具尸体,目光落在板车下的小娃娃身上时不由得哀叹一声。
她抬起脸来,眼中含泪道:“宫少爷,您行行好,让我带着弟弟吧。”
富家公子哥微微冷笑道:“那可不成,我买你回去是为了使唤你伺候我的,那个小娃娃能伺候谁呀!”
少女面如死灰,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哀求道:“各位乡亲父老,燕子今日卖身葬父,还望大家行行好,只要五两银子即可。燕子带着幼弟,往后必定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只求一口饭吃,没有其他奢求!”
富家公子目光如刀一般看向四方,冷哼道:“各位,话我先在这里说清楚了。今日这燕儿我宫长寿买定了,谁要是敢与我相争,别怪我让他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围观的人群顿时低下头去,四散开来,少女见状再忍不住,啼哭出声。
“呦,还有个叫花子等着你呢燕子,你看看要不要卖给他?”宫长寿瞥见站在原地吃包子的韩纪,嘲讽道,“卖给他。他是男花子,你是女花子,你们两个生个小花子,如何?”
少女被如此羞辱,再止不住满腔的冤屈与怒火,哭喊道:“若他肯出钱葬了我父母,做叫花子又如何!如今我不也是叫花子么!”
一袋银子丢到少女面前。
韩纪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五两银子。”
此时她已吃到第四个包子,刚咬了两口,见那少女仰着脸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忍痛割爱将最后一个包子也丢给她。
“你谁啊?”宫长寿脸色大变,怒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这个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