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应的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闻人奕叹了声:“你听话些,先回屋睡觉。”
“给你包扎完,我便回去睡觉。”
郁青打圆场:“姑娘说的对,那我去弄点水过来,待会儿姑娘处理伤口,我打下手。”
说罢,端起铜盆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
屋内静下来,气氛也在两人的沉默中变得古怪。
秦栀抬眸偷偷觑过去,他闭着眼,不肯看她,仿佛在压抑情绪。
他一定烦透了她。
秦栀默默想着,伸手去脱了他的外袍,又将他里衣解开,退到肘窝处,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伤痕斑驳,前胸后背都有,一看便是沙场中摸爬滚打起来的。
他黑的匀称,通身上下都是古铜色的,此刻出了汗,像渡了层桐油般湿润。
伤口还在渗血,秦栀深吸一口气,俯身过去用干净的棉布擦拭血水,带露出完整伤口,她仔细辨认一番,发现约莫深度一寸有余,沿着左侧胸肌斜插进去,像是剑伤,看血色,应该就是方才巡视时打斗受的伤。
“伤口里有铁锈。”秦栀用镊子小心翼翼夹出嵌入肉里的铁屑碎沫,声音在打颤,她尽量稳着右手,直到确认最后一点碎屑被清理干净,这才起身呼了一声。
秦栀走到药柜前,翻出几样药材便开始捣烂,捣了会儿又翻出黄酒,浸泡后搅成膏状,端到闻人奕面前。
“黄酒兑三七蒲黄等物,有止血的功效。”她解释完,准备敷药,见闻人奕纹丝不动,不由蹙眉提醒,“会很疼,要不要给你拿条巾帕。”
“不用。”
秦栀低头,将药汁沿着伤口浇下去,而后取来金疮药,打开盖子,黄连混着芝麻油的气味钻入鼻间,她先抹到掌心,用力搓热,接着飞快的涂抹在闻人奕伤处。
闻人奕闭了闭眼,抓着榻沿的手紧紧攥住,抬眸时,对上秦栀蹙起的眉眼。
见她担心,闻人奕松了手,缓和着语气宽慰:“不疼,不用怕。”
秦栀咬紧唇瓣,没吱声,转头找了一条宽四指的长布条,从前往后缠绕,两圈后在前胸处系上结扣,为防掉落,她微微扯了下,见果真牢固,这才放心。
闻人奕见她包扎完,坐在矮矮的杌子上,头垂着,双手在发抖,偏还不肯朝向自己,不由摇头轻笑。
“都已经成婚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秦栀仍没抬头,但哼了声表达不满。
闻人奕攥了攥拳,胸口处的伤扯着神经,钻心的疼肿,才将里衣扯到肩膀,秦栀便走了过来,吸了吸鼻子,帮他把里衣穿好,只是松散的垂在前面,没有系扣子。
“哭了?”
秦栀摇头:“我才不会哭呢,我就是生气,气你在我面前逞强。”
更气他的有意识疏远,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他就是故意保持着距离,生怕再让她自作多情,生出旖旎心思。
秦栀抹了把眼尾,一本正经道:“我这次来,可是为了正事,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你不用刻意回避,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闻人奕忍不住又笑。
秦栀瞪眼:“我是认真的,你别笑。”
闻人奕便不笑了,少顷点了点头,也颇为郑重回应:“你从没给我添过麻烦。”
秦栀眼睛亮晶晶的,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高兴了些,但还是闷声闷气反问:“是吗?”
“嗯,你和袁家为青州军帮了很多忙,我很感激,将士们也都记着你们的情意。”
秦栀被夸得不好意思,负手垫着脚尖:“外祖父说,青州军之于百姓而言很重要,袁家虽不能上阵杀敌,但至少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你表叔不用放在心上。”
闻人奕看着她,少顷温声问道:“如此,可以回去睡了吗?”
秦栀点头:“我明天还帮你换药。”
闻人奕没有应声,但也没有拒绝,在秦栀看来,这便是同意了。
她回屋后简单梳洗一番,扎进帐中便酣然入睡,这一觉,足足睡到翌日晌午,还是被红景凑到耳边喊起来的。
秦栀睡的安稳,远在京城的沈厌却是只能用公务麻痹自己,每当回到昭雪堂,看着那宽大空旷的架子床,就会感到心慌烦闷,就会想立刻追去青州,把人绑在身边。
闻人奕不是薛岑,更不是旁的年轻气盛的小郎君,他有的是阅历和本事,也有足够的能耐勾走秦栀的心和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