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夜里冷,您的伤还没有好,还是把窗关上吧。”
李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叫醒深陷回忆里的人。
谢庭钰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圆月。
原来明月无恨,离人长恨矣。
长长的一声叹息。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疲惫:“不用。就这样开着吧。”
李达见劝他不动,只好吩咐下人端来取暖用的青铜鼎式炭炉,左右各一个放在谢庭钰旁边。
房里又只剩他一人。
他将桃木无事牌放到鼻下嗅闻,鼻间满是清雅芳馥的蔷薇花香气,好似她还在身边一样。
月色冷清,寒风瑟戚。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谢府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找到半点关于棠惊雨的踪迹。
她如今的易容化形技艺愈加高超,饶是趁乱,也能从重重把守的谢府悄无声息地离开。
倘若她真心想藏,谢庭钰就是把玉京翻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谢庭钰只能豪赌一把,赌她对自己的一点浅浅情意。
他吩咐李达去给自己准备“丧事”,还要夸大其词地渲染自己的伤重不愈时日无多的病情,且无论是谁问起,都要摆出一副哀痛万分的表情,还要说“主子他……哎——”之类含糊不清的话。
李达办事十分利索,当天下午,府里就挂满了白绸,还像模像样地在置了一口造价高昂的楠木棺材放在偏厅。
效果相当显著,次日谢府门庭若市。
真心的假意的,什么人都有。
谢府依旧一律谢绝探访。
消息传得很快,“谢大人到底什么时候离世”的议论传遍大街小巷,甚至地下赌庄都在下注谢大人到底是死是活,是十日内离世,还是这个月内离世……
柳世宗从谢府侧门进入。
踏进岱泽楼的书室后,柳世宗取下斗篷随意搭在木架上,走到谢庭钰面前坐下。
柳世宗心情不错,夸好友真是奇招频出。
先是向外界释放自己伤重的假消息,引得暗地里的许多人都蠢蠢欲动,甚至有人急不可耐到露出了马脚。
然后是他借刺客一事,移花接木说成府里遭了贼,偷走他心心念念的宝贝。那宝贝价值连城,哪怕挨家挨户地搜,悬赏白银五千两,也要将其找回来。
“……如此一来,不仅能迷惑背后之人,扰乱他们的视线,还能让百姓配合搜查,给他们提供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不是恼怒玉京的戒严。实在高招,佩服佩服。”
柳世宗兴致勃勃地说完,余光瞥见长案一侧摆放在水盂旁的镂空松梅紫檀木桌屏,见其诗句与落款,抬手指了一下那屏面,调侃道:“我说,丢宝贝一事儿,不会是棠姑娘给你出的奇招吧?”
谢庭钰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神情落寞地笑了一下,说:“正是。”
柳世宗低头喝了一口温酒。“是了,棠姑娘如今还好吗?那晚你出了事,她深受打击,在屋里空坐到天明,一回到谢府就发烧了。是山燕照顾的她。听山燕说,她昏睡的时候一直在梦里哭。三天左右烧才退了。”
谢庭钰怔怔地看他,如鲠在喉:“有这一回事?”
“是啊。”柳世宗点头,奇怪地看他,“她没跟你说吗?”
“没有……”
谢庭钰的大拇指指腹重重按在手掌里的桃木无事牌面上的刻字,一前一后地摩挲着。
新鲜的刻字,尽管已经做了打磨处理,撇捺折弯钩的位置依旧是带着点锋利的。
温软的指腹按压上去,摩挲中会有一阵阵钝感的轻刺痛意传到心口。
继而演变成更沉重的锥刺之痛。
柳世宗是玉京城里少数几个清楚谢庭钰身体状况的人。
那时谢庭钰的身上除了刀剑伤,还中了暗器上涂抹的毒。庆幸的是救治及时,那毒得到了遏制,且王留青已经给他解了毒。
按理说,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大有好转,怎么会是现在这副形容消瘦脸色灰白的模样?
柳世宗关心地问道:“莫非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掉?我现在给你叫王留青过来。”
“不必。”谢庭钰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