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谢庭钰一手扶额,遮住自己泛红的眼眶,轻微地点了下头。
柳世宗心中困惑,饮了一杯温酒,又看了一眼那桌屏,突然有一个十分惊骇的想法:“庭钰,你说你丢了件宝贝,原来不是幌子,而是真的?且那件宝贝,不会就是棠姑娘本人吧?”
谢庭钰并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柳世宗不清楚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当下还以为是棠惊雨觉得谢庭钰要死了,所以树倒猢狲散,自个儿跑了。
“她既是那种见你伤重就离开的薄情人,你又何必如此念念不忘?”柳世宗颇为不忿道。
“不,不是。是我——”谢庭钰仍单手扶额,语调里带着一点点的哭腔,“是我先对不住她。是我不好。是我让她失望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她说清楚。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
棠惊雨易容成男子模样,伪装自己是江湖浪客的身份,藏身在平康坊里最大的青楼——枕鸳楼。
人迹混杂的场所里,她还是最熟悉青楼。
要离开玉京,光靠易容化形还不够,她还需要路引。
可惜的是,刚给鬼市里最会做路引的人下了定金,那人就被“请”去官府了。
不仅如此,玉京城里任何一个她所知道的,能做路引的人,都被“请”去官府了。
适逢玉京城内戒严,她只能先滞留在青楼里继续住着。
这日,乔装成农妇出门买东西,走累了,她寻了一处茶馆坐下。
茶馆里正热热闹闹地说着玉京城里一件传得沸沸扬扬的逸闻——
“五千两?什么宝贝这么矜贵?”
“五千两算什么,那你是没见过上回在天宝阁拍的一尊弥勒佛翡翠佛像——就巴掌这么大——落槌七千两!”
“听过听过。天宝阁那儿出来的宝贝好是好,可值不值那个钱,啧,大伙还不清楚嘛。”
“要我说,那肯定是惊天动地稀世罕见的宝贝。否则能这么大动干戈挨家挨户地搜查吗?这要能拿去天宝阁,怕是得超过七千两。”
“我觉着也是。要不然这少卿大人能昼思夜想到日日咳血?听说现在谢府里处处挂着白绸,那管家还去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这人怕是……”
“打听到了吗?那宝贝是件什么样的金石玉器?”
“说什么的都有。恐怕是谢府的人担心拿回来的是赝品,只透露那宝贝身上刻了两句诗。”
“什么诗?”
“什么桃李一杯酒,什么江湖孤灯的。”
“真是个笨脑子,这么两句诗都记不住。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正是正是。”
…………
热茶溢出茶碗,漫到桌面,再滴到双腿。
直到热茶浸透秋衣烫到皮肤时,棠惊雨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放下茶壶,取出竹篮里的一块布帕收拾。
不一会儿就收拾干净,她却还拿着湿漉漉的布帕,盯着灌满热茶的茶碗,蓦然落下泪来。
她用左手挡住自己的脸,在喧闹的茶馆里,小声哭骂道:“去死,谁是你的宝贝。”
第45章
莲生差点跟丢棠惊雨。
对方这易容化形的技艺实在精妙,穿过一条长廊就变成了出街采买的丫鬟模样,混在枕鸳楼的丫鬟堆里,真是火眼金睛也难分辨。
连续翻错三间厢房,莲生终于在第四间更为隐秘的厢房里,瞧见窗边梳妆桌一侧摆着一只素烧细颈瓶,瓶中只有一朵含苞待放形态的枯荷,荷尖插着一小株两三朵紫色的野豌豆花。
如此野趣,必定是她。
莲生悄无声息地跳进屋。
她正在打量屋内四周环境时,披着一件鹤氅松散着长发的棠惊雨从四面曲屏后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