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上岔口小径。两侧矮墙将天空挤的只剩窄窄一条线,穿出去后又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的大道。
多年不见,松田阵平车技明显提升不少,车身在他掌控下行云流水般服帖滑畅,只是太过熟悉太过像另一个人。
白山镜心倏然就被刺了一下,闷闷的钝疼,他悄悄移开了目光。
松田阵平不动声色从后视镜里和他,脸色平静的拨转方向盘,“现在住哪?送你回家。”
他绕了大半个城市,外勤现场一结束就急匆匆赶回警视厅。跨越大半个町的距离似乎只是为了说上一句和以前一样的“送你回家。”
代替以前某人的习惯吗?
还是萩原也叮嘱过他。
白山镜不知道。
他抿了抿唇,刚要开口随便编一处住址。
松田阵平十分了解此猫习性的警告,“敢随便说家酒店等我走了自己打车回家你试试。”
他很没有职业道德的恐吓,“你知道的,我现在工作不在爆处在搜查一科,调你档案上住址分分钟钟的事。”
算盘被人戳破,白山镜无奈屈服,诚实报了现在的住址。
组织给他的待遇向来优渥。位于别墅区寸土寸金的小区,那片的楼盘以能看到波光粼粼的东京湾海面为卖点,天气好的时候他坐在飘窗上能看到桅杆冒烟的白色货轮一艘接一艘的进港,像一栋栋建在水面上漂泊的白房子。
楼盘广告天天挂在金融中心天街大屏上,东京上班族以能住上这种房子成为大城市的人上人为毕生奋斗理想。但白山镜说起它的语气一点也不自豪,像在平静的报出一座关押他自由的监狱。
“不错。”松田阵平啧了一下舌,“位置挺好,那片的房价我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和你的监护人和好了?”
他还记得当年白山镜去美国的理由就是和监护人闹了点矛盾。
萩原说过,白山镜的监护人是个巨有钱的古板糟老头,白山镜和监护人关系不太好。
松田阵平只是随口一问,白山镜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却又一下封冰凝固。
“算是吧。”他心不在焉的答,手指抠了抠车门。
松田:“想通了?”
白山镜垂下了眼,闷声答非所问:“人总要长大的。”
“那很好了。”松田阵平应一声,半晌没再说话。片刻后滴滴哒哒的声音始终从身旁连续传来。听起来像是在打俄罗斯方块,而且玩的人还是佼佼者的那种。
白山镜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侧目看去,想提醒他开车打游戏很不安全。
明明已经是触屏智能手机横行,苹果和三星独霸市场的年代。可松田阵平手上小又笨重像块砖的手机却是七年前老旧的翻盖按键款式,每按下一个键就发出滴一声。
松田手指灵活,按的又快,滴滴答答的声音连成一条单调绵长的线,像是发往另一个世界的电报。
白山镜怔了片刻,不作声的转开了脸。仿佛车窗外忽然有什么新奇东西很能吸引他一样,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将额头抵在了冰凉凉的窗玻璃上。
他抑着呼吸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眼前的世界暗了下来。
肺部吸入氧气,呼出。
吸入,呼出。
心跳跳动鼓噪的如同要蹦出来。有几个瞬间白山镜觉得自己又要喘不上气的窒息了。
可在临近窒息的黑暗边缘,他又嗅到了那股气味。
海盐,玉兰,白麝香,明亮的光五月的风。
萩原研二身上总是喷这种味道的香水。
干净又清咧,还蕴着抹温和的暖意,像是阳光透过白衬衫的温度。
和他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印象一点都不吻合。
被问起时他就会眨眼笑着反问,“初恋不都该是这种清爽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