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池艾忽略了一件她没有深虑过的事实——裴宁端的冷漠究竟是因为厌恶她想要远离,还是因为连亲情都没有感受过,所以就此粗暴地割断所有情绪,以便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第一继承人。
一晃,过去十多年。
床沿轻轻一震,池艾惺忪地掀开眼帘,看见对面的身影,笑了下:“不是说今天不用早起吗?”
裴宁端回眸,“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池艾扭头看向窗外——窗帘是拉着的,“几点了?”
“六点。”
裴宁端问她还睡不睡,池艾在床上赖了半分钟,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不睡了,睡着也是做梦……”
裴宁端帮她把灯打开,去衣帽间拿衣服。
池艾想了想,下床一道晃过去,靠着移木门,瞧着几米外那道冷清的背影,问:“裴总,你不问问我都做了什么梦?”
裴宁端从衣柜里拿出衣物,“什么梦?”
“我梦到当年你过生日,我去本家给你送礼物了。”
裴宁端一顿,把衣服放下,“还有呢。”
池艾回忆:“还有你送我回去……当时是司机送的,对吧?”
说话间裴宁端走到了她面前,池艾心眼儿有点坏,推着胳膊要把移门关上,裴宁端伸手挡住,声音也落过来,“怪我吗?”
池艾莫名:“怪你什么?”
裴宁端注视着她的脸:“没和你道别。”
池艾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但等过去几秒,她那刚睡醒还有些迷蒙的脸上忽然冒出些狡猾,狐狸一样偏偏脑袋,弯着眼睛道:“这种小事你还记得呢,裴总,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想着我啊?”
满室的温情随着她一句插科打诨瞬间碎了一地。
转身前裴宁端看了池艾一眼,是那种拿她毫无办法的眼神。
池艾追在她身后,跟着她取衣服,浑身是劲:“裴宁端,你是不是快喜欢死我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
裴宁端在落地镜前回过身,“就什么?”
池艾笑眯眯地往她心上一挠:“我就不用再拿饥渴症当借口接近你了。”-
只过去一个晚上,昨天还一个不搭理一个的两人突然和好,一早就一起下了楼。
池艾穿着一身休闲行头。
“陈姨,今天不用准备午晚餐,我和裴总有点事要出去。”
陈姨看向她身后的裴宁端,后者也不是要去工作的打扮,罕见地穿了件松散的长袖,一看就知道是池艾的衣服。
裴宁端走过来:“听她的。”
陈姨放下心:“是。”
池艾说要带裴宁端去个地方。
“但那儿人比较多,你长得这么显眼,得穿得普通点儿。”
池艾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正好身量差不多,裴宁端穿上哪儿哪儿都合适。
她还另准备了两顶鸭舌帽,戴上后头一低就能遮住大半张脸,倒不至于有多难看,就是看上去像是做贼的。
藏头露尾不是裴宁端的行事风格,即将要出门时,她看着手里的帽子皱眉:“我们要去哪儿?”
池艾没想瞒着她,明媚一笑,道:“我生活过的地方。”
裴宁端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温和,她抬手把帽子戴上,安静地跟在池艾身旁:“好。”
当年离开傅家时池艾还没成年,独立后的生活有许许多多不方便,她申请过住校,但因各种手续流程而没能成功,最后在海京靠北的一片老城区落脚,勉强完成了自己的高中学业。
“当时的班主任前前后后帮了我很多次,我就住在她楼下对面,周末她还会帮我补课。前几年退休后她就和女儿搬去国外生活了,那片区域太偏,拆过几次,现在住的大多是些为了工作跑通勤的上班族……裴总,你挤过公交吗?”
“坐过几次。”